第三十五章
。伊力哈穆一一打开水桶和陶罐的木盖,清水都装得满满的。于是他走出房子,抄起一把斧头,来到库房,那里有两个树墩子,是前一天刨出来的。他计划去劈柴火,走到那里一看才知道,柴已经劈好了,不大不小几乎是一般长短粗细的木柴齐齐整整地码在一起,连劈柴落下的木屑也见不到一粒。他放下斧头,拿起铁锨,走进小小的牲口圈,糞已经起过了,垫上了清洁的新土,奶山羊和它的已经不小的羔儿正在平静地吃草,它们不慌不忙地用舌头舐着、裹着草。他又去看了菜窖、鸡窝、打馕时烧火用的灌木枝条柴垛和饲养用的细麦秸垛,转了一圈,没找着活儿,他简直不知道米琪儿婉是什么时候干的。她带着孩子,白天把孩子寄托在伊塔汗家,她还要参加劳动,还有一天的三顿饭,清洁除垢拾掇摆设打馕洗衣挤奶……他感激,又不安。他又回到房里,屋里炕上炕下,墙壁桌面,也都打扫擦拭得像新靴子的皮面一样光滑明亮。连铁锅烟筒也是一尘不染,像凸面镜子似的从深处反映出煤油灯的白亮的光焰。米琪儿婉好像知道了他的心思,笑着说:
“您想找点事干吗?羊圈旁边麦尾子麦场上最后一道工序——再次扬场或是过箩后淘汰下来的麦糠,可以作饲料用。下面压着一个抬把子,是队上的。今天吐尔逊贝薇和我搭伙,她非要一气抬两抬把子……把两个抬把子摞在一起抬……活儿倒是多出了,可这个抬把子断了两根条。您把它修上吧……”
伊力哈穆立即找着了抬把子,磕打干净,拿进屋里,找来锤头、钉子、铁丝和老虎钳,编补起来。当他一手撇着把手的木棒,一手用力拽扯着铁丝的时候,方才觉得心里安稳了些。他一边干活,一边问道:
“雪林姑丽,今天你们休息吗?”
“呵,也可以算休息。晚上,州农科所的李所长要在公社做报告,我们都去听。早上,我就回来了。”
伊力哈穆点点头:“在实验站过得惯吗?”
“有什么过不惯的?就是每天学习太多。大家都说,还是干活痛快,这个学习呀,实在是费劲……比拉犁和挖井还费劲!”
“光痛快可不行。”伊力哈穆笑了,“你们的老师——杨老师怎样?她讲的课你们听得懂吗?”
“您说杨辉姐么,她多么好!白天,她给我们讲技术课,补文化课,要不就是带着我们劳动。晚上,我们向她学汉语,她向我们学维语。冬季是以学习为主。现在实验站的学员里,只有我和三大队一个丫头是女的,我们和杨辉姐住在一间房里,她讲完了课,总还要专门问我们俩哪一点懂了,哪一点不懂。只要有一点含糊,她就一遍又一遍地再给我们讲解,有时连我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可是她一点也不烦……”
“三年以前,杨辉刚刚到咱们这儿来的时候,连个亚克西都说不好,”米琪儿婉感叹地插嘴说,“现在已经能用维语上技术课了,她怎么学话学得那么快呢?”
“她是大学生嘛!”雪林姑丽佩服地说。
“问题不在于大学生,”伊力哈穆表示了不同的意见,“医院里的刘医生也是大学生,他到现在不会说一句维吾尔族话,我亲耳听见他说过,‘有时间学英语、日语、法语,学维语有什么用?’呵,真让人伤心!杨技术员呢,她的心和我们在一起,你们看不出来吗?她多么爱我们维吾尔人民,不论是长胡子的老人,是坠着耳环的妇女,是躺在摇床上的婴儿,她都是用怎样充满感情的眼光看着啊……有了这样的心,舌头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真怕她有一天会离开我们,”米琪儿婉担忧地皱起眉,摆了摆下颏,“听说,她有一个对象是在上海工作的。”
听了这话,雪林姑丽有一点兴奋。她说:“米琪儿婉姐,您知道吗?那天,我和三大队那个丫头到公社杨辉的宿舍去了。她拿出瓜子和葡萄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