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长哥。我还是上木匠房开票买一个吧。”伊力哈穆还要说话,他已经夹起铁锨头转身走掉了。
泰外库为什么说话这样生疏了?他情绪不好吗?伊力哈穆不由得回想起他“掼鞭子”的情形。队里制定了冬季大搞积肥的计划,并且联系好了去城市掏厕所。这是个移风易俗的事情,受到了绝大多数社员的拥护,他们积极报名参加。而泰外库呢,只一句话:“我不去拉大粪。”人们给他讲肥料的作用,讲千方百计夺高产的意义,没用。泰外库要求回队参加劳动。伊力哈穆想,这也好,和大家在一起,也许对他更好一些,免得长年累月总是独来独往地赶车。伊力哈穆接受了泰外库交回的鞭子。派谁去?这个苦活,又累又脏又冻,还带几分危险,需要一个责任心强、体力壮而又心细,还要有些驾驶牲口的经验的人,队委会选中了艾拜杜拉,他同意了。但似乎后来出现了一种流言蜚语,说艾拜杜拉接管了泰外库的一切——老婆、马和车辆,这种该死的无聊的挑拨是不是对泰外库发生了某种影响?作为队长的伊力哈穆是不是本应该预见到这一点而更妥善地处理呢?这位又过起单身生活的大汉过得怎样?他最近关心得太不够了啊。
“伊力哈穆哥!”传来了吐尔逊贝薇的催促的召唤,“您乏了吗?怎么站着不动?加油啊,看,我铲的土要赶过您去了呢!”
吐尔逊贝薇兴致勃勃,用嘹亮的、发自肺腑的声音唱起了自编的歌曲:
吐尔逊贝薇并不是公认的歌手,但是今天,劳动的快乐使她唱得非常出色。她的歌声像阳光下的小泉,像草原上的清风,像蓝天里的云雀,高亢,明亮,洗涤着人们的心灵,呼唤着青春的活力。陆陆续续有几个青年应和着唱了起来。唱歌的人越来越多了。有的唱着吐尔逊贝薇刚刚唱过的词,有的唱旁的词,有的唱“来来来”,有的像哈萨克人那样的唱“啊——吼”,各人唱起了发自各人内心的歌曲,所有的内心都向着同一个太阳,所有的歌曲汇合成了整体的欢乐、自豪、刚强的调子,既和谐又嘈杂,生活的旋律本身就是这样。
中午,挖渠的人们各自拿着干粮到阿西穆家里去喝茶,就是垫补垫补,可以节约许多时间,冬天的白昼本来就很短。人们走进阿西穆的院子的时候,正听到阿西穆的少有的大喊大叫:
“瞧你!长大了,长胖了,再不把我的话往耳朵里装了……不害怕不害怕,尽管这样去吹牛吧,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呢!”
房门砰地一声开了,伊明江涨红着脸,噙着眼泪跑了出来,也不回答大家的问询,扭头跑掉了。
这顿茶喝得怪无趣的。阿西穆的老伴病病怏怏,烧出来的茶水淡而无味,却带有一股子搌布的味儿。阿西穆一言不发,斜靠着墙——一个口齿刻薄的社员评论说,他那个样子活像个正在坐月子的产妇。特别是当他一眼看到前来喝茶的还有露出了长头发、穿着长裤子、个子比他还高但还没有结婚的团支部书记吐尔逊贝薇的时候,他面色苍白,颓丧晦气,暗暗发抖。按说,这种类型的中午聚餐是最热闹的,人们交换食品,评议上午各自劳动的优劣,互相谈一些趣闻、笑话,往往是谈笑风生,肠胃和精神都得到同等的抚慰。今天,却因为主人的情绪不好,客人们也是草草充饥之后就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阿西穆留下了伊力哈穆叫了一声“队长”,伊力哈穆连忙又坐了下来,俯身说:“我的耳朵在您这儿。”
阿西穆结结巴巴、乱七八糟地说了起来。但是他的表情很坚决,似乎生怕一下子不把话说完,下次就再也没有胆量、机会和能力说出这些话来似的。他说:“那三棵苹果树,两棵是夏柠檬,一棵是蒙派斯,胡大保佑,它们每年结的果子是我们吃不完的。旁边还有一棵毛桃树,等春天一来,我准备嫁接上大蜜桃。都是我亲手栽种的。我感谢毛主席,感谢党和人民公社。我对生活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