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易
两人斗得正紧,忽然一阵清朗吟哦之声从西南悠悠传来。这吟哦声恬淡自如,飘逸中又带着一丝散漫。刀剑声虽依旧逼人,于这吟哦却似风过平湖,了无痕迹。
谢东庭循声望去,只见西边的小路上,一头青驴正驼着书稿两袋,路人一个,悠然行来。这驴子甚是惫懒,时不时便停下来,啃一啃路边香嫩的青草。可骑驴之人显然并不在意,随它时走时停,一边微闭双目,漫吟道:“太极天枢列战图,俗尘不解辅仙孤。谁知九合凌云志,几待江山人钓无?”
谢东庭是爱诗之人,一听便知这诗吟的是姜子牙怀才不遇、在渭水垂钓时的境况,心中暗自赞叹其诗意寥廓,志向高远,凝神向那吟诗之人望去。
驴背上的青年容貌清隽,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衫,胁下佩剑,双目微合,口中兀自喃喃不休:“太极天枢列战图……‘列’字不好,过于直白,若是‘人’字倒是好的,可又重了字。然则用‘画’字?不好不好,匠气太重了……”不知不觉间,青驴已到了路口,眼见便要撞人两人战团。
谢蔓儿忍不住提醒道:“喂,你小心些。前面有人打斗呢。”
“斗?”青年眉头一皱,摇头道,“不通不通,虽然韵对了,可天枢战图本是一体,怎斗得起来?意思错了!”
谢蔓儿见他如此痴迷。又是着急,又是好笑,喊道:“不是说诗,是前面!哎呀!”说话间,那头青驴已走到了二人交手处。刚好阿鲁扎一刀劈向方雅羽,被她的长剑一卸,这一刀竟向那青年劈去!
蓝衣青年恍若未觉,举起佩剑,在阿鲁扎的刀身上轻轻一点,将大刀荡开。口中犹自吟道:“若是‘砌’字呢?太极天枢砌战图?也不妥,砌字僵硬,虽有战气,却失了余韵……”
方雅羽趁机跃起,旋身一剑,反刺阿鲁扎咽喉!青年又举剑一拨,将方雅羽这一剑化解。阿鲁扎乘势长刀上撩,取方雅羽的小腹。青年随手横剑一搅,阿鲁扎的刀势顿时散去。这一瞬间,他连出三剑,三次轻易化解方雅羽和阿鲁扎的招式,身手当真惊人。一时间两人都不敢再行出手,退到两旁,惊疑不定地望着此人。谢蔓儿则在一边看得眉飞色舞,只差一点便要拍手欢呼了。
江夔看得手痒,长枪一振,喊声“小心了!”冲前而上,单手一探,一枪当胸搠去!这一枪取的是个“疾”字,脚进、身探、臂伸于瞬间完成,加上枪身长度,攻势有如骤然进逼一丈!千径雪枪法之——青龙探!青年还未怎地,那青驴却被扑面而来的枪风吓了一跳,猛然昂首大叫起来。青年一惊,回过神来,见眼前银光闪动,寒气彻骨,大惊之下不及多想,飞身而起。他身后的书袋却就此遭殃,“哗啦”一声,在枪气下炸开,袋中书册顿时化作片片白纸,漫天飞舞。
那青年惊叫一声:“哎呀,我的书!”忙不迭地挥手收集飞舞的书稿。江夔只想试试对方的身手,此刻见自己收枪不住,坏了人家的书袋,正自内疚,却见那青年向自己疾冲而来,还以为他要愤而还击,长枪一立,便待动手。那青年随手用剑一格,人已冲进了他的枪圈,抓了一页书稿后又向旁边奔去,留下江夔在原地愕然发愣。
青年四周游走,上下旋折,飘忽如风,将飞散的书稿一一收入囊中。当他路过阿鲁扎身前时,这莽汉心中一动:方才好不容易没有呼痕拦着,眼见便可斩了那恶毒女子,偏偏被这人挡住,可见他也不是好人,待阿鲁扎小小给他些教训。
这憨人怕范静湖责怪,便多了个心眼,潜运内劲,直等青年挡住了范静湖的目光时,才举起饭钵大小的拳头,偷偷向他小腹擂去。青年小腹一缩,阿鲁扎的拳劲顿时击空。他伸手抓住那一页书稿。向阿鲁扎微微一笑,转身继续追逐。阿鲁扎见了那笑容,愣了一愣,将拳头放了下来,心想:或许这人不是坏人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