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缪尔·希诺清瘦的躯体站到基座上,他的脸上不再有不安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庄严的责任感。他低下头,法官低下头,所有的人都低下头。牧师用清亮的声音说出祈祷文,好像他终于有权力说话而不再害怕。对天父的祈祷文是祈求保佑他所赋予他们的自由,降下甘霖使田里的果实能够生长,让老年人得享平静,生病的人恢复健康,诸善降临不论尊卑。然后希诺先生祈求国家的安全,使其能够抵抗外侮;祈求美国总统及其幕僚拥有智慧,祈求世界各地都有和平。接着辛恩隅的居民低声说道:“阿门。”等牧师走下来回到他的坐位并回复他那不安的笑容时,众人都顺从地抬起他们的头。
法官笑着说道:“茱蒂·司格特,她明年就将从我们的中学毕业,现在由她来宣读独立宣言。”
玛茜达·司格特的茱蒂,黄色的发辫在阳光中闪耀,双颊因兴奋而成了粉红色,紧张地走到辛恩法官的身旁,她举起了白色的纸卷,纸卷略为抖动,对此她蹙眉然后用高亢紧绷的声音开始诵读,偶尔掺杂了一些裂帛之声在独立宣言里……
约翰尼看着左右法官的那些同乡。他觉得除了芬妮·亚当斯之外,他从来没有看过更一致地发呆。那些高雅的文句流过他们就像是泉水涌上石头,没有深入,过一会儿石头就会干了。怎么,约翰尼想着,有何不可?还不就是律师那些欺瞒、嘲弄及迷惑的话语?除了像路易斯·辛恩这种老人外,还有谁会听?
他留意到,当茱蒂·司格特如释重负地走下台时,伊莉莎白·希诺捏了捏她的肩膀,她母亲投给她充满爱意的一瞥。辛恩法官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连他都感受到那种无聊。
接着法官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说了各位芳邻之后,就开始说他还记得小时候村里的独立纪念日典礼,在座中有些人也还记得。那时小河流经辛恩隅。所有的房子都是白的,还有多处老树阴。路上被各方前来参加庆典的车弄得尘土飞扬。群众——纯粹是辛恩隅的居民——遍布四隅路还有前后这些路,那时候他们的人好多。他们有个鼓号队振奋他们,他们能奏出相当悦耳又大声的音乐。他们的自卫队发射旧式步枪致敬,展开典礼,他们祷告朗诵及演说,在他父亲孩提时代这尊大炮曾发射过,接着有面包乳酪及鸡尾酒给每一个人。演说者激昂地说着他们的祖先是如何为他们的自由而奋斗而流血而死亡,他们是自由人,但为了维护他们的自由必须随时准备牺牲生命。他们喊叫、呼啸并开枪战斗,因为他们要让这份自由继续年轻、继续扩大、继续兴旺并继续载满着希望。他们一无畏惧,他们更不认为任何单一一个人的性命会比镇自由更重要。
法官俯视那些空洞的脸庞,那些空洞的脸仰望着他。
然后他突然说道:“今天我们再度庆祝七月四日。而流经我们村里的河流我们现在称之为空河,我们还利用它来倾倒我们的垃圾。原本是雪白的房子变成脏兮兮的灰色并且摇摇欲坠。我们只剩下一小撮人。九个孩子在中小学,三个在康福的高中。四个农场,尽皆努力挣脱警长的魔掌。一个老人站起来喋喋不休地说着自由,你们问自己:‘自由?什么是自由?变得更穷一点吗?丧失我们的土地吗?看清子女渴望的自由吗?被炸掉,还是像老鼠一样死在洞穴里的自由,还是看着我们的骨头在黑暗中像蜡烛般发光?’这些是不容易回答的问题,各位芳邻,但我将试图来回答。”
众人扭动着,而法官谈论着自由世界和共产主义间的巨大冲突,而以此对抗为名义的争斗是如何影响到美国的自由。何以某些权威人士借此机会,在对抗共产主义的奋斗中,攻击和惩罚那些与他们意见不相同的人,以至于今日若有人持反对意见,不论他有多忠贞,在法律之下他已没有平等的正义。何以今天在某些案子中,其父亲或姐妹的想法有时也会对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