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没有电话。即使那儿有,她也不会冒险打去的。她写给他需要签收的挂号信,直接寄到斯皮安克邮局,封套上写着给亨利-金斯兰。那儿没有人知道尤金姓威特拉,所以他可以很容易就拿到这些信。它们通常措辞极其审慎,总是关于约会的——他明白的最含混、最隐秘的暗示。他们多半在一次会面时就安排好下一次,说,“如果我在星期四两点钟不能一准到,那末就改到星期五的同一时间,那时再不成,就是星期六。如果有什么事,我就寄一封挂号信给你。”交往就这样继续着。
一天中午,尤金走到斯皮安克的小邮政局去取一封信,因为卡萝塔前一天没有能跟他会面,只打了一个电话给他,说第二天写信。他很稳妥地拿到了那封信,快快地看完之后——里面只有几个字——决定和平时一样撕掉它,把碎纸扔掉。可是她有时用来指她自己的一个词,“玫瑰灰”,和“哦,金尼!”这个称呼,使他觉得这封信说不出地可爱。他想着把它稍微留上一会儿——多留上几小时。他心想除了他以外,这封信对谁都是十分含糊的(即使给人发现的话)。“星期三、两、桥。”所指的桥就是从莫理斯高地通过哈勒姆河①的那一座。那天,他照着来信去赴了约会,但是由于命运捉弄人,他忘却了那封信,直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于是他拿出来,很快地把它撕成四、五片,放进背心口袋里去,走上楼,打算一有机会就把它毁掉——
①纽约哈得孙河的一段。
同时,从他们住在丽瓦伍德以来,安琪拉那天第一次决定在大约六点钟的时候走向工场,半路上迎着尤金回来。她听他叙说过那条溪水多么可爱,以及早晚沿着岸边漫步多么快活。他多么喜欢明净的溪水和上面垂着的树叶!有几个星期日,她已经和他在那儿走过。那天傍晚,当她去的时候,她想着这对他该是一件多么高兴、惊奇的事!因为她临走前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所以他们到家后,晚饭是不会给耽搁的。在她走近工场时,她听见汽笛响了,于是站在溪水那边一丛灌木后边等待,希望亲热地喊上一声“呵!”跳出来抓住尤金。
可是他并没有来。
在那儿工作的四、五十个人象一小行黑蚂蚁似的慢慢地散出去;尤金一直都没有出现。安琪拉走到大门口;约瑟夫-缪斯正在关门,他在汽笛一响之后,就充当管门的人。
“威特拉先生在这儿吗?”安琪拉问,一面从铁栅外边朝里望着他。尤金曾经把约瑟夫描摹得那样确切,因此她一看就认识他。
“不,太太,”约瑟夫回答,来到面前的这个美人儿使他吓了一跳,因为好看的女人来到工场门口是稀罕的。“他四、五个钟点前就走啦。我想他一点钟就走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儿没有跟我们一块儿干活儿。他在外边院子里工作。”
“您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吗?”安琪拉问。她对这个离奇的消息感到惊讶。尤金并没有说要上哪儿去。他上哪儿去了呢?“不,太太,我不知道,”约瑟夫很利落地回答。“他有时候这样出去——常常这样,太太。他太太打电话给他——唔——,您或许就是他太太。”
“是的,”安琪拉说,可是她已经不在想着自己所说的话,她的话顿时变得很呆板了。尤金时常走开?他从没有向她提过一句!他太太打电话给他!会另外有个女人吗!以前的疑心、嫉妒、恐惧立刻全惊醒了。她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这当然说明了尤金的冷淡,说明了他那种心不在焉的神气。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她,这个可怜的人儿!他在想着另一个人。不过她依然不能确定,因为她并没有真凭实据。两句圆滑的问话就问出来,工场里没有人看见过他的妻子。他刚出去。一个女人打电话来的。
安琪拉在一阵阵旋风似的、猜疑的怒火中走回家来。当她到家的时候,尤金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