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的心境里,他以为自己受了一辈子好不了的损伤。他只怕自己扭伤了哪儿的筋肉或是挣破了哪儿的血管。
“我的老天爷,这样的事我可受不了,”他想着。“如果工作这么辛苦,我就只好不干啦。我不知道他们这样待我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上这儿来做这种事的。”
多少天,多少星期腰酸背痛的辛苦劳累的幻象,在他的眼前展开。这样决不成。他可受不了。他瞧见以前那样寻找工作的日子又回来了;这在另一方面也叫他害怕。“我不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放弃掉,”他尽管心烦意乱,还是这样劝告自己。“不管怎样,我得稍许忍耐一下。”在开头的痛苦时刻里,他仿佛是处在进退维谷的困境中。他慢吞吞地走下楼,上院子里去找杰福兹和邓肯。他们在一辆车子那儿干活儿,一个在车上接着要堆叠起来的木材,另一个正在把木材扔上去给他。
“下来,比尔,”约翰说。他站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抬脸望着他的伙伴。“你上那儿去,新来的人。你姓什么?”
“威特拉,”尤金说。
“啊,我姓邓肯。我们把木材扔给你,你把它堆起来。”
尤金很着慌地看着,这是些更重的木材,一分成四的托梁,供某所建筑物用的——他们管这叫“四分四”——但是在他们教给他工作方法以后,这些木材并不是很难应付的。有滑动和平衡的方法,这给他省去了不少气力。不过尤金并没有想到替自己预备下手套;他的手给擦破了好多处。有一次,他停住,从大拇指里拔出一根木刺来。杰福兹正爬上车来,问道,“你没有手套吗?”
“没有,”尤金说。“我没有想到需要这个。”
“我恐怕你的手会弄得破破烂烂的。或许,约瑟夫肯把他的借给你用一天,你可以进去问他一声。”
“约瑟夫在哪儿?”尤金问。
“他在里边那儿。正在‘伺候’刨子。”
尤金不很明白这个。他知道刨子是什么。整个早晨,他都听见它在威风凛凛地响着,在它刨光木板时,刨花四散飞扬,可是“伺候”是什么意思呢?
“约瑟夫在哪儿?”他问管刨机的。
他向一个大约二十二岁、瘦长、耸肩的小伙子点点头。他是个高大、朴实、容貌天真的家伙,脸孔窄长,嘴很大,眼睛澄澈碧蓝,波状的褐色头发乱茸茸的,很蓬松,里边满是木屑。腰前有一只大麻袋,用条草绳捆着。他戴着一顶破旧褪色的羊毛便帽,有个长长的帽舌,护着眼睛,避开飞扬的灰尘和木屑。当尤金走进来时,他举起一只手来遮着眼睛。尤金含笑地走到他面前。
“院子外边有一个人说,你有副手套今儿可以借给我用用。我在堆木材;手擦破了。我忘了带一副来。”
“可以,可以,”约瑟夫和蔼地说,一面向管刨机的挥挥手,请他停住。“手套在这儿,在我的抽屉里。我知道那是怎么个情形。我在那儿干过。我初来这儿的时候,他们也把那推给我,就象他们对你这样。你别在意。你会好好撑过去的。为身体上这儿来,是吗?这儿的活儿并不老是这样。有时候,简直就没有什么事可做。有时候,又有一大堆。嗨,这倒是对健康挺有益的工作,我可以这么说。我简直从没有生过毛病。这儿有很好的新鲜空气和一些别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一面在麻布围裙下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一副又旧又大的破烂黄手套,高高兴兴地递给尤金。尤金向他道谢。他立刻就很喜欢尤金;尤金也喜欢他。
“倒是一个挺好的人,”他走回车子的时候说。“想想他多么和气地把这借给我。真可爱!如果所有的人都跟这个小伙子一样亲切和气,那世界该多么好。”他戴上手套,立刻觉得工作轻松多啦,因为他可以不痛地、牢牢地抓住托梁了。他一直工作到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