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溪之间的地方,是一所又长又低的两层楼建筑,绿屋顶,红房身,四面满是窗户,俯瞰着生动如画的景致;经过的快艇和汽船,以及安安稳稳地停泊在小溪湾汊水面上的小汽艇和小划子。这条小溪在铁路以东;铁路经由一座高架桥上越过它,又回到陆地上。一种真正的劳动歌声从这个工厂里传了出来,因为它里面满是刨床、车床和种种加工木材的设备,更甭提一大批木匠了。这批木匠能做办公桌、椅子、圆桌,总之办公室的种种家具,使公司的车站和办事处需要的装备得到充分的供应。每一个木匠在二楼上一扇窗子面前有一个工作凳;中央就是他们经常使用的几件必需的工具:小钻模、横切锯、带锯、粗齿锯、刨子和四五架车床。在底层,有机器间、铁匠工厂、大刨机、大钻模和横切锯,以及贮藏室和供应室。外边院子里有一堆堆木材,当中有些小路。每天两次,一列小货车——称“短程机车”——就停下,倒进来或是运出去一车车木材和做好的家具和供应品。尤金在递信的那天走近工厂时,就停下来欣赏了一下环绕着它的整洁低矮的木板墙、幽美的溪水和锯子动听的叽嘎叽嘎声。
“嘿,这儿的工作不会太辛苦的,”他想着。他看见木匠从上面窗口向外张望;两三个人穿着褐色工装,正在把一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他们肩上扛着三英寸厚六英寸阔的托梁。会叫他做那样的事吗?他想大概不会。哈佛福特先生在给李特尔布朗先生的信里明白地指出,他得慢慢来。他觉得扛大托梁可不是适当的办法,不过他递上了信。他先在河那边俯瞰着这一小块地的高地上看了一下,想瞧瞧他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住的地方,可是什么也没有瞧见。这一地段相当高级,满是纽约郊区富裕的人家。他们对他心里打定的主意都不感兴趣。他的主意就是,暂时在哪儿寄膳宿。他梦想那会儿在哪儿有个舒适的家和一些和善的人,因为说也奇怪,找到这个极不相干的职务,竟使他认为是厄运终了的开端。过一阵后,他或许就会好起来。如果他能够跟一份很好的人家一块儿度夏,那该多么好。到秋天,倘若他健康好转——他想这是可能的——安琪拉就可以来了。也可能有一个画商,波特尔-佛内累斯、哲科-伯格曼或是亨利-拉鲁,会卖掉一幅画。有一百五或是两百块加到他的工资上来,那就会大有帮助,使他们的生活相当舒适了。况且安琪拉的节俭和审美力,配合上他的艺术鉴别力,可以使随便什么小地方显得有气派、很漂亮。
找房间的问题可并不十分容易。他沿铁路向南走了四百多码,到了一片从工厂窗子里看得见的住宅区,没有找到一个地点称心的住宅,于是回到斯皮安克镇上,又沿小溪向里走了半英里。这一次“探险”使他很高兴,因为他发现了一些半圆形的幽美村舍,排列在一个山坡上,银白色的溪水衬在它们的脚下。在溪水和山坡之间有一条半圆形小路,在那上面,又有一条路。尤金一眼就看出来,这儿是中产阶级聚居的地区,光泽的草地,闪亮的凉篷,蓝色、黄色、绿色的花盆放在门廊、门阶和走廊上。一辆汽车停在一所屋子前边,这表示这地方的人对于阔佬们的习气也相当熟悉。一爿夏季旅馆开设在从纽约通出来的一条大路和小溪交叉的地方,小溪上横跨着一座桥。那爿旅馆显示出来,这座村庄的幽美并不是那些出来游历、寻找乐趣的人们所不知道的。旅馆张着凉篷;有个阳台餐厅,下临溪水。尤金的希望立刻就寄托在这所村庄上。他要住在这儿——这里随便哪一家里。他在阴凉的树荫下走来走去,先看看一个前院,又看看另一个,希望可以写信来自我介绍一下,然后受到接待。他们应当会欢迎一个他这样有才能、有修养的艺术家的;他想他们会的,如果他们知道他的话。他为自己的健康在一个家具工厂里给铁路公司做散工,这只增强了他性格的生动一面。在徘徊中,他终于来到了一座用红砖和灰石装饰古雅地建造起来的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