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头扎进沉沉的夜色里。
凭着青杏白日踩好的点,七拐八绕,在宵禁前最后一刻,抵达了南城门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
那里,停着一辆提前雇好的、半旧的青布马车。
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收了钱,二话不说,等我们一上车,便扬起了鞭子。
驾!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骨碌碌的声响。
马车驶出南城门的那一刻,我掀开车帘一角。
回望。
巍峨的京城城墙,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王府的方向,一片死寂的黑暗。
再见了,萧景珩。
再见了,我愚蠢又惨烈的上辈子。
放下车帘。
我靠在颠簸的车壁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心口那块压了三世(前世今生加起来)的巨石,终于彻底挪开。
青杏靠在我身边,紧张又兴奋,小声问:娘娘…我们…我们真的自由了
嗯。我闭着眼,唇角却忍不住上扬,自由了。
以后,别叫我娘娘。
叫小姐,或者…叫姐姐也行。
是!小…姐姐!青杏的声音带着雀跃的哭腔。
马车一路向南。
颠簸了月余。
终于抵达了临川府。
江南水乡,果然名不虚传。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空气里都带着湿润的水汽和草木清香。
拿着陈老大夫的信,我们很顺利地找到了他在临川府开药铺的远房侄儿,陈掌柜。
陈掌柜是个四十多岁、面容和善的中年人,看了信,又听我简单说了些药理(隐去了身份来历),便爽快地留下了我们。
他的药铺叫仁心堂,不大,前店后坊,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可以住人。
我和青杏就安顿了下来。
我化名沈微,对外称是家道中落的医家女,带着妹妹投奔远亲。
陈掌柜人厚道,并未深究。
我在仁心堂坐诊。
起初,没人信这个年轻的外乡女子。
我就免费给街坊邻里看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诊得准,开的方子便宜又见效。
渐渐地,有了点名声。
尤其是我擅长调理妇人病和一些疑难杂症,见效快,花钱少,名声就传开了。
仁心堂的沈娘子,医术好,心肠更好!成了临川府城南一带的口头禅。
日子忙碌而充实。
看诊,抓药,教青杏医术,侍弄后院开辟出的一小块药圃。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虚情假意。
只有实实在在的生活,和病愈后病人真诚的笑脸。
青杏也出落得越发水灵,跟着我学了不少本事,成了我得力的小助手。
时光如流水,平静而安稳地淌过了三年。
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春日。
仁心堂里病人不少。
我正在给一个咳嗽的老婆婆诊脉。
沈娘子!沈娘子!不好了!隔壁卖豆腐的刘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码头那边…打起来了!好多人受伤!流了好多血!您快去看看啊!
码头械斗
我心头一紧。
青杏!拿上外伤药箱!多带止血散和金疮药!我立刻起身,快速吩咐。
是!姐姐!
我们跟着刘婶,急匆匆赶到临川府繁忙的码头。
果然,两伙扛大包的苦力不知为何起了冲突,动了家伙,棍棒相加,场面混乱。
地上躺着好几个,头破血流,哀嚎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