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后的一个位置。
谢砚。
这个名字被皇帝清晰地念出,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让整个大殿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刚刚还因盐案而激愤的群臣,此刻目光复杂地投向那个从队列末尾出列的身影。
谢砚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官袍,颜色洗得有些发白,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他低垂着头,快步走到御阶之下,撩袍跪下,姿态恭谨,声音平稳无波:臣在。
他跪在那里,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沉寂。仿佛前几日那个在寿宴上赤红着眼、当众拉扯贵女的左相独子,只是一个幻影。只有细心的人才能发现,他低垂的眼睫下,那片阴影比往日更深沉,紧抿的唇线也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你闭门思过已有数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带着审视,《礼记》抄得如何静思己过,可有心得
回陛下,臣已抄录过半,每日三省己身,深悔当日鲁莽失仪,惊扰圣驾与太后凤仪,罪该万死。谢砚的回答滴水不漏,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悔悟和恭顺。
皇帝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带着巨大的压力,仿佛在掂量着什么。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帝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闭门思过,终究是闭门造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两淮盐案,干系重大,需一明察秋毫、不畏权贵之人前往查实。你……
皇帝的目光在谢砚身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开,扫过殿中其他几位素有清名的官员,似乎在权衡。
就在众人以为皇帝要另选贤能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从皇帝身侧的凤座上传来。
皇帝。
是太后。
她今日并未着凤冠霞帔,只穿了一身绛紫色常服,发髻间簪着几支素雅的珠钗,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倦意,仿佛只是来旁听。然而她一开口,整个大殿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谢砚这孩子,年轻气盛,犯了错,是该罚。太后的声音如同暖玉,不疾不徐,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过,他到底是左相悉心教导出来的,才学见识,朝中同辈也是佼佼者。闭门思过这些日子,想必也磨砺了些心性。
她的目光落在跪着的谢砚身上,带着一种长辈般的审视,又似乎洞悉了他平静外表下的一切。然后,她缓缓转向皇帝,语气带着一丝商量的意味,却又无比笃定:
哀家看,这趟差事,不如就让他去历练历练年轻人嘛,总要给个机会,将功折罪。再者,她话锋微转,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沈延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谢家世代忠良,对朝廷盐务也多有熟稔。派他去,也算……子承父志
子承父志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在谢雍的心上!他猛地抬眼看向太后,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怒!这哪里是历练这分明是将谢家架在火上烤!盐案深不见底,牵涉利益盘根错节,派谢砚去查,查深了,得罪的是整个盐务系统背后的庞大势力,查浅了,便是包庇纵容,更是死罪!太后这是要借刀杀人!是要用他儿子的命,来敲打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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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雍藏在宽大朝服袖中的手,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皇帝似乎沉吟了一下,目光在太后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即转向谢砚:母后所言有理。谢砚,两淮盐案,朕命你为钦差副使,三日内启程,前往扬州彻查!务必查清林远贪墨、私贩官盐、以次充好等所有罪证,将一干人犯绳之以法!你可能胜任
谢砚的头垂得更低,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凉的金砖。他能感觉到父亲投来的、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目光,也能感觉到满殿朝臣复杂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