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影幢幢,乱成一团。时机正好!
趁着这巨大的混乱,我像一只受惊的狸猫,飞快地蹿到宫墙根下。那里,几块早已被我暗中松动的墙砖,被我用力扒开一个仅容一人钻过的洞口。墙外,是更深、更安全的黑暗。
我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粗糙的砖石刮破了手臂和脸颊,火辣辣地疼,却丝毫感觉不到。
跌落在宫墙外的泥地上,我甚至来不及拍掉身上的尘土,就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着宫巷深处那片废弃的、堆满杂物的角落狂奔而去。那里,靠近最不起眼的西华门附近,有一个狗洞大小的、通往宫外护城河堤的排水口。这是我在一次意外迷路时发现的生机。
身后的喧嚣、火光、惊叫……都被厚重的宫墙隔绝。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我扑到那个被枯藤和垃圾半掩着的洞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狭窄、潮湿、恶臭扑面而来,污水浸透了粗布裤腿,冰冷刺骨。
我咬着牙,在黑暗中艰难地向前爬行。不知爬了多久,直到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带着河水腥气的凉风。
我挣扎着从排水口钻出,滚落在护城河冰冷湿滑的堤岸上。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自由的气息,也带着劫后余生的冰冷。我抬起头,望向那巍峨宫墙内冲天而起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凤仪宫……皇后琯玥……那把火,烧掉了所有。
我挣扎着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和血污,辨认了一下方向,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京城最混乱、最鱼龙混杂的南城坊市深处,消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
大火烧了一夜。
凤仪宫偏殿库房连同紧邻的几间屋子,几乎化为白地。万幸的是,火势控制得及时,没有蔓延到皇后寝宫主殿。
但皇后琯玥,失踪了。
或者说,薨逝了。
据幸存的宫人说,皇后娘娘因前两日被陛下斥责,心绪不宁,早早歇下。火起时,浓烟最先灌入寝殿内室,值夜的宫女云岫昏倒在外间,被救出时已不省人事。而内室……只找到一截染血的、断裂的玉簪(正是沈清梧最爱的那款),还有一件被浓烟熏燎过的皇后常服外袍。人,却不见了踪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唯一的线索,是那截染血的玉簪。太医验看,血迹确系皇后所有。
结论似乎只有一个:皇后琯玥,在火起混乱之际,或因浓烟窒息,或因惊慌失措,跌入了火场深处某个尚未清理的角落,尸骨无存。
皇帝震怒。
整个皇宫噤若寒蝉。所有凤仪宫的宫人被严刑拷问,尤其是那个昏迷的云岫,醒来后面对酷刑,只反复哭嚎着娘娘还在里面!救救娘娘!,最终也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被当做护主不力,杖责后发配去了最苦寒的掖庭。
御膳房更是倒了血霉,因进献点心不当,致皇后心绪郁结的莫须有罪名,从上到下被清洗了一遍。
皇帝亲自在化为废墟的偏殿前站了一夜。火光早已熄灭,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和刺鼻的焦糊味。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半截染血的玉簪,指节捏得发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找!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绝望和暴戾,对跪了一地的禁卫统领和暗卫首领咆哮,给朕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也要给朕找到尸骨!
然而,京城内外,方圆百里,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城门严查,河道设卡,可疑人员抓了一批又一批。但那个叫琯玥的女人,如同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只有那半截染血的玉簪,像一个冰冷的嘲讽,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皇后琯玥,已葬身火海。
一年,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