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每一处角落、每一根梁柱、每一片阴影。终于,在供奉神主牌位香案下方,一个极其隐蔽、布满蛛网的角落缝隙里,他瞥见了一小片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织物——那是一小块丝绸的碎片,颜色是极其艳丽、近乎俗气的桃红色,上面似乎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花纹。
宋墨白小心翼翼地用随身携带的镊子,从厚厚的积尘和蛛网中将那片丝绸碎片夹了出来。碎片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毛糙,像是被什么尖锐之物强行勾破撕裂下来的。
他将碎片凑近鼻端。那股甜腻得令人头晕、混杂着腐朽脂粉气的异香,正是从这小小的碎片上散发出来的!这绝非岛上渔家女子惯用的粗布麻衣,也绝非大小姐陈素心身上那件象征死亡嫁衣的料子。这是一种……属于风月场所,或者说,属于某种特定身份女子的气息!
陈总管!宋墨白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死死锁住瘫软在地的陈老七,这岛上,除了三位小姐,可还有别的女子特别是……外来的女子
陈老七浑身剧烈一颤,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惊骇。他嘴唇哆嗦着,脸色由蜡黄转为死灰,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拼命地摇头,眼神躲闪,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一种想要拼命掩盖什么的心虚。
他这异常的反应,比任何肯定的回答都更让宋墨白心中雪亮!这小小的七星屿,这刚刚经历了三位嫡女惨死的陈氏宗族,背后隐藏的秘密,远比眼前这三具恐怖尸体所呈现的,更加黑暗、更加骇人!
宋墨白不再逼问陈老七,他知道此刻这老头已被吓破了胆。他转而看向那个缩在角落的更夫,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昨夜听到哭声,像唱戏具体像什么戏仔细想想!
更夫吓得一哆嗦,努力回忆,脸上肌肉扭曲:像…像…对了!有点像…有点像七月半‘祭海’时,请来跳傩驱邪的班子…唱的那种…那种鬼调子!又尖…又长…拖着尾音…哭哭啼啼…但…但比那个…更惨…更瘆人…听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
傩戏!又是傩戏!陈素心脸上的鬼王面具,更夫听到的鬼调哭腔,还有手中这片来自风尘女子的桃红丝绸碎片……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股无形的阴冷气息串联起来,指向迷雾深处某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
宋墨白将那片散发着异香的桃红丝绸碎片,用一方干净的白帕仔细包好,贴身收起。这或许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阿福!他沉声喝道,振作点!立刻带人,将这祠堂里里外外,连同三位小姐的尸身,全部仔细勘验!任何蛛丝马迹,毛发、脚印、不寻常的物件,哪怕一粒特殊的沙子,都给我记录下来!特别是大小姐脸上那张面具的来历,务必查清!他又转向陈老七,语气不容抗拒,陈总管,立刻带我去见族长!还有,将族中所有主事之人,以及昨夜可能听到、看到任何异常的人,全部召集起来!立刻!
衙役阿福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爬起来,哆嗦着应了声是。陈老七也在宋墨白凌厉的目光下,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挣扎着爬起,佝偻着在前引路,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拖拽着镣铐。
祠堂外,海雾似乎更浓了,将那座巨大的、染血的石牌坊吞噬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狰狞的轮廓,仿佛一只蹲伏在浓雾深处、择人而噬的巨兽,正缓缓张开它那名为狱门的血口。风中的呜咽,愈发凄厉,如同无数冤魂在齐声合唱着一曲来自幽冥的血祭悲歌。
宋墨白踏出祠堂门槛,青衫被腥咸的海风鼓荡。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三具以不同方式被献祭给死亡的年轻躯体,心中冰冷而沉重。这只是开始。这片被诅咒的食人屿,才刚刚向他展露它狰狞獠牙的一角。那深藏于宗族血脉与战争疮疤之下的骇人秘密,那隐藏在桃红丝绸与傩戏鬼面之后的复仇幽魂,正从冰冷的海底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