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种久违的、对自我和世界的清晰掌控感,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在浑浊水面上晃动的倒影。
倒影中,那双因为长期痛苦、失眠和对抗水毒而布满血丝、深陷疲惫的眼睛里…瞳孔深处,那如同附骨之疽般、时隐时现的幽蓝色光芒…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属于林锐的、被痛苦磨砺得无比锐利、却终于摆脱了毒素控制的…清明的黑色。
中枢被毁。覆盖全球的致幻毒素场…中断了!
嗬…嗬嗬…
一种混杂着极致痛苦、疯狂快意和彻底虚脱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深处涌出。我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眼泪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在脸上肆意横流。
结束了不。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用无数鲜血、牺牲和无法言说的痛苦换来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开始。但至少,那强制遗忘的毒,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最后看了一眼林玥消失的那片水域,浑浊的水面下,只有淤泥和垃圾在翻滚。然后,我转身,不再理会身后洪水中挣扎咒骂的赵哲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破开的天光、朝着那倾泻自由暴雨的巨洞方向,在汹涌上涨的冰冷洪水中,艰难地跋涉而去。
城市在暴雨中哭泣。但这一次,是洗净污浊的泪水。
7
半瓶水的滋味
尾声:半瓶水的滋味
三个月后。
清晨的阳光,终于不再是奢侈品,带着久违的、干燥的暖意,斜斜地穿透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明晃晃的光带。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安静地飞舞。
窗台上,一个简陋的、由废旧塑料桶和冷凝管拼凑成的空气集水器,正发出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嘀嗒声。清澈的水珠,缓慢而执着地从冷凝管末端凝聚,滴落进下方一个擦得锃亮的玻璃罐里。罐底,已经积蓄了浅浅的一层水,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这微不足道的水量,却是新世界的希望——真正干净的水源。
我靠在旧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头版头条是巨大的黑体字:《清源帝国崩塌,赵哲明等高层被正式批捕!全球水源净化体系进入紧急重建阶段》。下面配着一张赵哲明被押解的照片,头发凌乱,眼神空洞,昔日的从容荡然无存。另一版则报道着各地脱水症患者数量在毒素中断后开始出现下降趋势的新闻。
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
我抬起头。
夏初推门进来。她手里拎着一个简单的布袋子,里面装着刚从社区新开的互助点领回来的、严格检测过的少量配给食品——主要是压缩饼干和脱水蔬菜。她看起来依旧有些清瘦,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被幽蓝毒素占据、空洞得令人心碎的眼睛,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窗外的阳光,是温润的、属于人类的、带着一丝怯生生探寻的棕色。
她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不安,有迷茫,还有一丝努力想要掩饰却藏不住的、深深的愧疚。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默默地把袋子放在餐桌上,转身走向那个窗台上的集水器。
她拿起那个玻璃罐,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听着里面那浅浅一层水发出的、悦耳的轻响。然后,她拿出两个干净的杯子,放在桌上。
她端起玻璃罐,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清澈的水流小心翼翼地注入杯中,发出细微的声响。两个杯子,都只倒了浅浅的一小半。
她放下罐子,拿起其中一杯水,走到我面前。阳光穿过杯壁,在她手中折射出纯净的光芒。她看着我,眼神依旧有些躲闪,但努力地迎接着我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被毒素控制时的空洞平静,也没有了彻底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