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主角的我,一直像个沉默的影子站在角落里。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一切,也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愤怒、不解、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那个女孩莫名的怜悯父亲战友遗孤三十年这些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意识里。父亲那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刻板固执的形象,此刻被蒙上了一层完全陌生的、深不可测的迷雾。他到底是谁那个我们称为父亲的男人,到底在我们看不见的岁月里,背负着什么
灵堂里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亲友,以及那个固执地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清理着玻璃碎片的单薄身影。我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白菊香、泥土味和湿冷空气的气息,胸腔里堵得发慌。葬礼的哀乐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空洞而凄凉,在这片狼藉中显得格外讽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知道真相。不是为了那百分之八十的财产——那念头此刻想起来都觉得荒谬——而是为了那个被砸碎的遗像后面,那个我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父亲。那个沉默了一辈子,却在死后用一个陌生女孩和一份惊世遗嘱,向所有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的男人。
我的脚步先于我的意识迈了出去。没有走向哭泣的亲友,也没有走向那个清理碎片的女孩。我径直穿过残留着混乱气息的灵堂侧门,走向后面暂时存放父亲遗物的休息室。那里,应该还有他最后留下的一些东西,一些或许能拼凑出真相碎片的线索。
休息室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和尘封纸张的味道。角落里,静静立着一个半旧的深褐色皮箱,那是父亲住院前最后收拾的行李。箱子没有上锁。
我走过去,蹲下身,手指有些僵硬地搭在冰凉的皮箱搭扣上。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箱盖弹开。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是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一条磨得起了毛边的棕色羊毛围巾(是很多年前母亲织的),几本纸张泛黄卷边的旧书(多是历史和军事类的),还有一个用深蓝色绒布包着的、方方正正的硬物。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手指有些发颤地解开绒布包裹。露出来的,是一个老旧的深棕色木盒。盒子本身很普通,没有任何雕花装饰,只有岁月摩挲留下的光滑印记。盒盖正中央,镶嵌着一个黄铜小扣。这个盒子……我见过。它一直放在父亲书房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那个抽屉,父亲生前总是习惯性地用一把小铜锁锁着。小时候我好奇问过,父亲只是淡淡地说:没什么,一些旧东西。
后来长大了,也便不再留意。
此刻,这把小铜锁不见了。是父亲住院前自己取下的还是……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黄铜小扣,轻轻一拨。盒盖应声弹开。
盒子里的东西很简单。没有金银财宝,没有秘密文件。只有一枚边缘有些磨损褪色的三等功奖章,静静地躺在一块叠得方方正正、边缘已经泛黄起毛的深绿色绒布上。奖章下面,压着一封同样泛黄的信。信封是那种几十年前常见的牛皮纸,上面用蓝色的钢笔水写着一行字迹,那字迹遒劲有力,却又带着一种力透纸背的沉重感:
国栋吾兄亲启
周正山绝笔
周正山,是父亲的名字。国栋……林国栋!林小雨的父亲!
血液似乎瞬间涌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冰冷的眩晕感。我屏住呼吸,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捻起那封薄薄的信。信封没有封口,显然父亲无数次取出又放回。我抽出里面同样泛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纸页薄脆,仿佛一用力就会碎裂。我将它极其小心地在膝上展开。
那熟悉的、属于父亲的刚劲笔迹,时隔多年,跨越了生死的界限,再次映入我的眼帘。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