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周伯伯的遗嘱。女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他说,把他名下的老房子,还有他银行里所有的存款……百分之八十,留给我。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仿佛在复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神谕,他说……你们,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扫过前排的周明哲和周雅晴,你们从来不需要他,也不需要他的东西。只有我……只有我每天下午,会坐在他那张旧藤椅上,陪他看窗外的夕阳落下。
死寂。灵堂里只剩下穹顶之上雨点的狂轰滥炸,那声音被放大到极致,震得人耳膜发麻。
紧接着,轰的一声,如同油锅里滴进了冷水,整个灵堂瞬间炸开了锅!惊愕的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愤怒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混乱的嗡鸣。前排的亲友们猛地扭头,后排的人拼命踮起脚尖,无数道目光像淬了毒的箭矢,齐刷刷射向那个浑身滴水的单薄身影。
胡说八道!一声暴怒的厉喝猛地劈开嘈杂。大哥周明哲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一步跨了出来。他英俊的脸上肌肉扭曲,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平日里那份刻意维持的精英派头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被冒犯的狂怒。他指着女孩的鼻子,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哪来的小骗子!敢在我妈的葬礼上撒这种弥天大谎!老头子老头子他……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堵住了喉咙,猛地转向遗像,他怎么可能糊涂到这种地步!把家产留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狂乱地扫视四周,仿佛在寻找一个可以摧毁的目标。下一秒,他猛地抄起旁边供桌上一个沉重的、插满白色菊花的素色瓷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墙上奶奶的遗像!
哐啷——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瓷瓶在遗像的玻璃框上撞得粉碎,泥土、花枝、冰冷的菊花瓣和水珠四散飞溅!玻璃碎片哗啦啦溅落一地,奶奶那张平静的面容在布满蛛网般裂痕的相框后,被扭曲割裂得面目全非。几片锋利的玻璃甚至飞溅到了前排人的脚下,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躲避。水滴混合着泥土,污浊地流淌在光洁的地板上。
明哲!二姐周雅晴失声尖叫,脸色惨白如纸。她似乎也被大哥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住了,但仅仅是一瞬。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瑟瑟发抖却依旧倔强地挺立着的女孩身上时,一种更尖锐、更刻毒的火焰瞬间取代了惊恐。她猛地冲上前,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和水渍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把抓住了女孩湿透的前襟,用力之大,几乎要把那单薄的身体踢离地面。
说!你到底是谁!周雅晴的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像是金属刮擦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她精致的妆容因为激动而微微扭曲,平日里那双顾盼生辉的凤眼此刻只剩下咄咄逼人的寒光,死死钉在女孩惨白的脸上,你爸是谁!啊!是不是他……是不是那个老糊涂在外面搞出来的野种!是不是!每一个时不是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出。周围亲友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只剩下她尖锐的质问在灵堂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残酷。
女孩被她扯得一个趔趄,瘦弱的身体晃了晃。巨大的屈辱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嘴唇哆嗦着,拼命想挣脱那只铁钳般的手,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滚落。她摇着头,声音破碎,带着绝望的哭腔:不是……不是的!你放开我!周伯伯……周伯伯他只是……只是替我父亲照顾我!他不是我爸!他不是!
替你爸照顾你周雅晴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抓着她衣襟的手更用力地晃动着,编!接着编!谁信啊!老头子凭什么……
都住手!
一个沉稳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