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郎官的意气风发只有一片被碾碎后的狼藉和戾气。
门外,传来极其轻微、压抑的啜泣声。
是陈露。
那声音像细小的针,扎在紧绷的神经上。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今天这场荒唐,必须有一个结果。
我转身,大步走出休息室。
陈露还靠在墙上,听到脚步声,她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身体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仿佛那是唯一的安全屏障。
我没有给她任何退缩的余地,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能走吗我的声音冷硬得像块铁。
她慌乱地点点头,又飞快地摇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我直接伸出手,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次,动作比刚才在车外时更显粗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走。
没有多余的解释,我拉着她,像拖着一个沉重的包袱,转身就朝宴会厅另一个出口走去。那里通向酒店的后门,可以避开前门那些疯狂的媒体和看客。
陈露被我拽得跌跌撞撞,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慌乱和脆弱。她没有挣扎,只是被动地、踉跄地跟着我,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无声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光洁的地砖上,留下几点深色的湿痕。
我们像两个仓皇逃离案发现场的幽灵,在辉煌却死寂的婚礼殿堂里,留下两道狼狈不堪的剪影,最终消失在后门昏暗的通道里。
**第六章:无证之婚(民政局)**
酒店后门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青灰色的墙壁斑驳,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尘土和垃圾箱散发的淡淡酸腐气。巷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是阿哲提前安排好的。
我几乎是粗暴地把陈露塞进后座,自己也紧跟着坐了进去,用力甩上车门。
砰的一声闷响,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窥探。
默哥,这……去哪驾驶座上的阿哲脸色发白,透过后视镜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他显然已经通过混乱的现场或手机知道了大概,整个人还处在巨大的冲击波里。
民政局。我吐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什……什么!阿哲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抖,车子都跟着晃了一下,现在!默哥你冷静点!这……这……
开车。我打断他,语气冰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目光直视前方,不再看他。
阿哲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接触到我从后视镜里扫过去的、那足以冻结空气的眼神时,他猛地打了个寒噤,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慌乱地转过头,手忙脚乱地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一阵低吼,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小巷。
车厢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陈露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她蜷缩在另一侧车门边,身体紧紧贴着冰凉的车窗,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肩膀不停地抽动着。那身浅粉色的伴娘纱裙此刻沾满了灰尘和褶皱,显得格外廉价和狼狈。她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瑟瑟发抖的小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有那压抑不住的呜咽,泄露着内心巨大的恐惧、混乱和悲伤。
我靠在另一侧,闭上眼睛,试图平复胸腔里翻腾的怒焰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掌心的刺痛感不断传来。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林薇那张惨白决绝的脸,闪过宾客们震惊鄙夷的目光,闪过宴会厅里那张巨大的、讽刺的婚纱照……
这一切,都源于那句冰冷的我不能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