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细小的银针，狠狠扎在林夜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石铺就的杂役院小路，被浑浊的泥水彻底淹没，每一步踏下去，都溅起肮脏的水花，灌进他那双早已磨穿了底的破草鞋里。寒气顺着湿透的、打满补丁的粗麻衣裤，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他右臂软软地垂着，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肩窝处钻心的剧痛。那是昨天劈柴时，被监工王霸嫌动作慢，一鞭子抽脱了臼。左额角一道新结的血痂，也在雨水的冲刷下隐隐作痛，渗出血丝，混着雨水流进眼睛，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红。

    他低着头，肩膀习惯性地缩着，努力想把自己缩进这片冰冷的雨幕里，消失掉。可这卑微的愿望，总是落空。

    喂！林夜！一个粗嘎刺耳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皮，猛地劈开雨声，砸了过来。

    林夜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认得这声音，是王霸手底下最凶恶的狗腿子，陈三。他不敢停，反而加快了一点步子，希望那声音只是错觉。

    聋了叫你呢！废物！

    伴随着一声恶毒的咒骂，一股大力狠狠撞在林夜的后背上。他本就虚弱，脚下又滑，整个人立刻像断线的破风筝，毫无抵抗地向前扑倒。

    噗——

    他重重地摔进冰冷的泥水里，浑浊腥臭的泥浆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脆弱的喉咙和受伤的右肩，每一次呛咳都带出泥水和血沫，火辣辣地疼。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腕却被一只沾满污泥的硬底靴子狠狠踩住，碾进了冰冷的泥地里。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跑你个丹田漏气的废柴，还想往哪儿跑陈三那张布满横肉、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脸，狞笑着凑近，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劣质酒气和汗臭。

    另外两个杂役，赵五和孙七，也围了上来，像看一滩烂泥般俯视着在水坑里挣扎的林夜，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残忍的快意。雨水顺着他们粗糙的蓑衣边缘流下，滴在林夜的脸上。

    王哥说了，陈三用脚尖恶意地拨弄着林夜沾满泥浆的头，今天你那份杂役的份例，孝敬我们哥几个了。识相点，省得再受皮肉之苦。

    林夜艰难地抬起脸，雨水冲刷着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那双曾经明亮、如今只剩下麻木和疲惫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火苗。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泥土和血的咸腥味。那份例里，有他省吃俭用，一点点抠出来，打算买点最低劣的伤药的钱！

    不……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声音，像受伤野兽的呜咽，那是…我的药钱……

    药钱陈三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唾沫星子混着雨水喷了林夜一脸，你个破落户，丹田都碎成渣了，还吃个屁的药！吃再多也是浪费！不如喂狗！他狠狠啐了一口浓痰，精准地吐在林夜脸上，呸！

    黏腻腥臭的痰液顺着脸颊滑下，林夜身体猛地一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屈辱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狠狠噬咬。

    赵五也跟着怪笑：就是就是，废柴还妄想吃药不如吃这个！他弯腰，从旁边泥泞的角落里，用两根手指极其嫌恶地捻起半个不知被多少人踩过、沾满黑泥和污秽的硬馒头，猛地塞向林夜紧咬的牙关。

    吃！给老子吃下去！废物只配吃这个！赵五狞笑着，用膝盖死死顶住林夜的后背，不让他挣扎。

    粗糙肮脏的馒头狠狠撞在牙齿上，恶心的土腥味和腐烂气息直冲鼻腔。林夜死死闭着嘴，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那令人作呕的东西侵入。他的指甲深深抠进了身下的泥地里，划出几道深深的沟壑。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砸落，仿佛要将他和这片肮脏的泥地彻底融为一体。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