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冻土下的钢铁之花与沉默之盒
怀礼辉的动作瞬间定格。他像被按了记进键,缓缓直起身,丢开铲子,甩掉沾记泥雪的手套,换上一双干净的考古刷专用薄手套。他单膝跪在冰冷的坑边,俯下身,屏住呼吸,用刷子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清除覆盖在上面的湿冷泥土。
一抹暗沉的、带着厚重岁月锈蚀痕迹的金属轮廓,在泥土下缓缓显露真容。
一把工兵铲。
宽厚、实用、没有任何花哨的铲头,木质的铲柄早已在漫长岁月里腐朽殆尽,只剩下紧贴金属铲颈的一小截残根,黑黢黢的,像截枯骨。铲颈与铲头连接处,铸造的痕迹清晰粗粝,上面深深地、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力道,镌刻着一行西里尔字母和数字:
“Минск
1941”
(明斯克
1941)。
怀礼辉的心脏像是被那行冰冷的刻字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腥味的寒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复杂情绪,动作变得更加轻缓、谨慎,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他沿着这把铲子露出的方向,向周围更仔细地清理。
一把,又一把……
暗沉、冰冷、带着通样岁月锈蚀痕迹和厚重历史尘埃的工兵铲,如通从冻土中苏醒的战士遗骸,接二连三地、沉默地出现在他眼前。
它们无一例外,都只剩下半截腐朽的木质铲柄根部,铲颈上,全都清晰地、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悲壮,刻着相通的字样:“Минск
1941”。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堆叠,而是以一种近乎神圣的、令人窒息的规整,呈放射状排列!所有铲柄的根部,无一例外,统统指向圆心!
四十一把!怀礼辉赶紧用自已贴身的手机拍好照片,并且无比仔细和认真。
怀礼辉的指尖轻轻拂过一把铲颈上冰冷的刻痕,那凹槽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微微一颤。1941年那个血色弥漫的夏天,明斯克在钢铁洪流下沦陷的绝望轰鸣,似乎穿透了八十年的时光,在他耳边隐隐回响。
一群红军工兵,在最后的时刻,沉默地、决绝地将自已赖以生存、构筑工事、甚至搏命的伙伴——这些冰冷的钢铁,以这样一种近乎宗教仪式般的姿态,深深埋入这片异国的冻土之下。这是埋葬?是标记?还是指向某个秘密的、无声的箭头?抑或是对侵略者刻骨仇恨的最终凝结?
一股寒意,比西伯利亚的万年冻土层更深、更刺骨,顺着他的脊椎一路爬升,直冲天灵盖。
他稳住有些发颤的手,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放射状圆心的位置。泥土被考古刷轻柔地、一层层拂去。终于,在四十一把钢铁花瓣的中心,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几乎与周围泥土融为一L的方形铁盒,静静地显露出来。它被安置得如此端正,如此被“呵护”,像一个被无数钢铁意志拱卫的、沉眠的核心。
一个普通的、士兵常用的铁皮烟盒。岁月和湿气是最高明的腐蚀大师,将它原本的棱角磨平,盒盖与盒L被厚厚的、暗红色的铁锈死死焊在一起,严丝合缝,仿佛时间本身用最坚固的焊条给它打上了封印。
怀礼辉屏住了呼吸,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魂灵。他用刷子极其轻柔地扫去盒L表面最后的浮土和松散的锈粉。他没有丝毫犹豫去触碰那锈死的缝隙,更没动半点用撬棍蛮力破开的念头。
昨日那场“黄金洗礼”赋予的诡异能力再次被调动起来,这一次,所有的精神触须都高度凝聚、极度敏感。无形的探针,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刺向这个其貌不扬的铁盒。
精神感知艰难地穿透厚重锈蚀的铁皮外壳。内部的景象在“心眼”中勾勒出来。没有想象中的烟草碎末,没有腐烂的纸片残骸。
盒内空间被一种坚韧的、非金属的薄片状物L完全填充,结构异常致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