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抬起头,正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在我求救般的目光里,他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
我……我卡壳了,脸涨得通红。
坐下!政治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挥挥手,放学留一下!
下课铃如同救赎般响起。政治老师夹着教案离开,丢下一句林晚,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垂头丧气地收拾书包,像只斗败的公鸡。
等等。
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知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我桌旁。他手里拿着那本诗集,正是他刚才在看的那本。
这个,他把书放在我桌上,封面上是《聂鲁达诗选》几个字,或许比政治有意思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桌上草稿本那道刺眼的划痕,以及划痕下那个依稀可辨的、画毁了的侧脸轮廓。他的眼神停留了一瞬,那浅色的瞳孔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像错觉。
办公室回来再看。他说完,没等我回应,便转身离开了。
我怔怔地看着桌上那本诗集,又看看草稿本上那团凌乱的线条,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口弥漫开,有点酸,有点涩,又带着点奇异的暖。去办公室挨了老刘一顿语重心长的训诫出来,天色已经擦黑。回到教室,空无一人。我走到自己座位,翻开那本《聂鲁达诗选》。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掉了出来。
展开,上面是他清峻工整的字迹,抄录着一句诗:
**我需要海,一片沉默的海,和一些说话的帆。**
字迹干净利落,墨色在略显粗糙的纸面上微微晕开。我看着那句诗,又看看窗外沉沉的暮色,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这句遥远的、带着咸湿海风气息的诗句,轻轻叩响了。
从那以后,那张写着聂鲁达诗句的纸条,被我夹进了自己用得最旧的一本画册里。而我的涂鸦,开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许知言的课本和笔记上。
有时是一朵夸张的向日葵,盘踞在《滕王阁序》工整的注释旁;有时是一只抱着松果、表情憨傻的松鼠,蹲在物理力学公式推导图的角落里;甚至有一次,在他密密麻麻的化学方程式旁边,我画了一个顶着爆炸头、穿着白大褂、被试管里喷出的气体熏得一脸黑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许博士的日常爆炸。
每次他看到这些入侵,反应都极其平淡。顶多是翻到那一页时,目光在上面多停留几秒,唇角那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会加深一点点,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听课或做题。仿佛那只是书本上天然存在的、无伤大雅的纹路。
我们的帮扶阵地,也逐渐从教室转移。有时是图书馆靠窗最安静的角落,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堆满书的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给我讲拗口的文言虚词,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周围沉睡的文字。我听得昏昏欲睡,铅笔就在他摊开的古文词典页边空白处画他低垂的眼睫。他讲着讲着,目光偶尔扫过我乱画的笔,会停顿半秒,然后继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有时是放学后空旷的阶梯教室。他帮我分析那些永远做不对的理解题,逻辑清晰得像解数学题。我听得云里雾里,思绪却飘到窗外操场上踢球的喧闹声里。等他讲完,我递过去一张纸,上面画着窗外奔跑的剪影,旁边写着:许老师,他们比较有意思。他接过纸,看看画,再看看我,浅色的眸子里映着窗外渐暗的天光,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把那张画折好,夹进他随身携带的《百年孤独》里。
我们之间的话依然不多。他惜字如金,我则习惯用画笔代替语言。但一种奇异的默契在无声地流淌。我知道他怕冷,深秋时节,手总是冰凉的。于是某个课间,我丢给他一个丑丑的、针脚歪歪扭扭的深灰色毛线团——那是我熬了好几个晚上,拆了织、织了拆的杰作。
喏,暖手用。我故作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