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连残蕊都寻不到一丝痕迹。窗外只有一片单调的、被烈日炙烤的浓绿,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我猛地扭头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射进来,晃得人眼晕。哪里有什么樱花只有满目苍翠,绿得逼人,绿得绝望。
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巨大的酸楚和悲伤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我回过头,看着病床上他那双充满渺茫期盼的眼睛,看着他枯槁面容上那抹微弱却执着的光亮,所有的理智和事实都被这汹涌的悲伤碾得粉碎。
我用力地、狠狠地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洁白的被单上,洇开深色的水痕。喉咙哽咽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但我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笃定,甚至带着一丝虚假的雀跃:
开了!我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却异常响亮,许知言,开了!樱花开了!开得特别好!满树都是!粉的白的……风一吹,像下雪一样……真的……开得特别好……
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眼泪模糊了视线,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双一直望着窗外的、浑浊的眼睛,在听到我这句话的瞬间,极其缓慢地、极其满足地,弯了起来。
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在他干裂苍白的唇边悄然绽放。那笑容里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只有一片近乎透明的、如释重负的安宁和……心满意足。
然后,那抹淡淡的笑容,就那样凝固在了他的唇边。
他望着那片只有我能看见的、开得极好的樱花,或者,是望着更远的地方,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像疲惫的蝶翼终于落下。那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如同燃尽的烛火,悄然熄灭了。
他唇边凝固着那抹安详的弧度,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滴——
心电监护仪上,那根代表生命的绿色线条,拉成了一条冰冷笔直的直线,发出持续、单调、宣告终结的长鸣。尖锐的声音刺破了病房死寂的空气,也彻底刺穿了我摇摇欲坠的世界。
窗外,六月的阳光依旧炽烈,蝉鸣声嘶力竭地鼓噪着盛夏的繁盛。满目苍翠,浓烈得化不开。
上野公园的樱花,开得如云似雪。
粉白的花瓣在东京四月的风里簌簌飘落,轻柔地拂过脸颊,带着微凉细腻的触感。游人如织,欢声笑语,相机快门声不绝于耳。绚烂的花海之下,是铺着青石板的小径,蜿蜒着通向公园深处一处僻静的角落。
这里游人稀少,只有风吹过樱树发出的沙沙细响。一块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安静地伫立在一棵高大的染井吉野樱树下。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上面镶嵌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南城一中的夏季校服,清瘦干净。他微微侧着头,唇角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眼神清澈平静,像初秋午后沉静的湖水。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照片下方,镌刻着简单的姓名和生卒年月。
**许知言**
**1990.03.21
-
2009.06.15**
**永远18岁**
我站在墓碑前,手里没有花。十年光阴,足以让汹涌的悲恸沉淀为深潭般的静默。风吹起我的长发,也卷动着枝头的花瓣,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上,落在照片中少年永恒年轻的眉宇间。
照片上的他,依旧是十八岁的模样。而我,却早已被岁月的河流带到了远方。指尖不受控制地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缓缓地、轻轻地抚上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
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刺骨般清晰。指尖下,少年清隽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唇角……那光滑的、被岁月打磨得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