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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中被淹,珍贵藏书字画受损严重。据悉,该住户王先生因长期照顾瘫痪在床的岳父,精神压力巨大……

    再往前翻。是我修复那个看见父亲毁掉画作、内心产生解脱感的记忆之后一周。东区某独居老人家中煤气灶意外未关引发小火险情,幸被邻居及时发现扑灭。老人儿子李先生表示,因工作繁忙且需长期照料患病妻子,对独居父亲疏于关心,深感自责……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被我颤抖的手指强行拼凑起来。一个清晰到令人绝望的规律,像地狱的图章,清晰地盖在了我的眼前:

    每一次,我交给绫一段关于不耐烦、疏于照顾、内心恶念的记忆,被它完美修复之后的不久,这座城市,甚至更远的地方,就会有一个家庭,因为一场离奇的、难以防范的意外,而陷入需要付出巨大耐心、长期照料才能面对的困境深渊!

    水管爆裂、煤气泄漏、线路短路引发的火灾、老人走失、孩童突发重病……形式各异,但核心一致——将人拖入需要耐心、牺牲、持久付出的泥沼。

    我没有消除我的悔恨。

    我只是将这份悔恨,连同它所代表的那份沉重负担,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转移到了那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身上。我的完美过去,是用无数个陌生家庭此刻正在经历的、真实的、血肉模糊的破碎和苦难,一笔一划、一针一线地支付出来的!

    绫没有说谎。它确实没有向我索取任何代价。

    它只是一个冰冷、精确、执行着某种宇宙法则的能量转移者。悔恨,这份沉重的负面情感能量,它不会凭空消失。它只是被绫那双无数的手,从我的生命织物里小心翼翼地拆解下来,然后,以一种无比优雅、不着痕迹的方式,编织进了其他无辜者命运的经纬之中。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我低下头,看着这双曾经修复过无数珍贵古籍、被业界赞誉、如今更是被虚假的完美光环笼罩的手。这双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但此刻,在我眼中,它们却沾满了看不见的、黏稠腥臭的鲜血!

    这双手,间接地,为这个世界,制造了无数真实的、正在发生的、无法修复的悲剧!

    我不是什么圣人!

    我是一个用别人的血肉和泪水,来粉饰自己灵魂坟墓的、最卑劣、最肮脏的罪人!

    ---

    再次推开那扇沉重的古老梭门,咔嗒咔嗒的织机潮汐声一如既往地淹没了我。但这一次,我胸腔里翻涌的不是祈求,而是滔天的、几乎要将我自身焚毁的憎恶。那憎恶的对象,是我自己。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的声音撕裂了织机单调的轰鸣,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砂石上摩擦,嘶哑、破碎,充满了自我毁灭的疯狂。我对着那个在无数织机光影间穿梭、舞动着无数手臂的身影咆哮。

    绫的动作停了下来。不是一台织机,而是整个空间里所有悬浮的织机,那汇成潮汐的咔嗒声,第一次,彻底地、死寂般地平息了。绝对的寂静如同沉重的实体,瞬间压垮了空气。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静默深渊里,绫那无处不在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我以为,这是你们人类,最渴望的奇迹。将自身的痛苦,施加于无关之人。这难道不是你们历史中,一遍又一遍上演的戏码吗战争、掠夺、压迫……将己身的苦难转移、倾泻于更弱者之上。我只是,绫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艺术加工的意味,将这个过程,变得更优雅,更不着痕迹而已。

    它的话,不是谴责,是陈述。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穿我灵魂深处最虚伪的伪装,将那个卑劣的核暴露出来。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灰烬,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它说的,是血淋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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