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觉得新奇。这天下之大,芸芸众生,眉眼相似者何其多不过都是些…浮光掠影罢了。
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刺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赝品终究是赝品,画皮难画骨。再像,也不是那个魂儿。陛下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手腕优雅地一翻。那只精致的青花缠枝莲纹茶盏,便从她指间滑落。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大殿中骤然炸响!温热的茶水混合着茶叶和锋利的瓷片,在光洁的金砖上四溅开来,有几滴滚烫的液体甚至溅到了我跪伏在地的裙裾上,留下深色的印迹。那声响惊得殿角的几个小宫女肩膀猛地一缩。
哎呀,
华贵妃故作惊讶地掩了掩口,眼波流转,看向上首的皇帝,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娇嗔,臣妾手滑了。这雨声扰得人心烦意乱,连个茶盏都拿不稳了。陛下恕罪。
皇帝萧彻的目光在华贵妃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难辨,看不出喜怒。随即,他的视线又落回我身上,方才那一丝因回忆而起的恍惚早已消失不见,重新变得深潭般幽冷。他并未理会贵妃的失仪,只是对着御前总管太监,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吩咐道:
沈氏女,留牌子,赐香囊。封…选侍,居…碎玉轩西偏殿。
奴才遵旨!
总管太监立刻躬身领命,声音洪亮。
谢陛下隆恩。
我再次叩首,声音平静无波,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掩去了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讥诮与汹涌的恨意。
碎玉轩,果然是碎玉轩。一个偏僻、冷清,连名字都透着几分凋零意味的宫苑。西偏殿更是狭小,陈设简单,仅一桌、一椅、一榻,并一个半旧的梳妆台而已。窗外几竿翠竹,在宫墙的阴影里显得有气无力。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陈旧木头气味,混杂着阴雨天特有的潮气。
引路的小太监将我送到门口,便匆匆告退,那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此地不祥的避忌。贴身宫女云苓,是我入宫时内务府分派来的,年纪尚小,圆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稚气。她手脚麻利地帮我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将几件半旧的宫装放入掉漆的柜子里,又忙着擦拭桌椅上的浮尘。
小主,
云苓一边擦拭着桌面,一边小声地、带着点安慰的语气说,地方是小了点,也偏了些,但胜在清静。奴婢听人说,这里原先是…是静嫔娘娘住过的地方,后来…后来她殁了,就空置了。
她似乎意识到失言,立刻噤声,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静嫔那个据传与皇帝早逝白月光有几分神似,却同样红颜薄命的女子华贵妃特意将我安排在此处,用心之毒,昭然若揭。她要时时刻刻提醒我,提醒这宫里的每一个人,我不过是一个赝品,一个随时可以替代、也随时可以如静嫔一般无声消失的替代品。
我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旧窗。潮湿的风裹挟着泥土和竹叶的气息涌入。远处层层叠叠的宫阙飞檐在雨幕中显得模糊而森严,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袖中那被雨水浸透的药囊,此刻散发着更浓郁的、湿冷的药味,丝丝缕缕缠绕在指尖,如同亡魂无声的絮语。
父亲…母亲…沈家上下三十七口…那场精心策划的、燃尽了太医院判沈府的大火……华贵妃那张在御前巧笑倩兮、此刻却狰狞如恶鬼的脸,与袖中药囊的气息重叠在一起,几乎要将我的呼吸扼断。
清静好。
我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冷得像冰,清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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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碎玉轩西偏殿缓慢地流淌,如同沉滞的死水。除了每日按规矩去给皇后请安,我便极少踏出这方寸之地。请安时,皇后端坐上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