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微用力就会将它彻底撕裂在这黑暗的囚笼里。
纸页摩擦着粗糙的岩石内壁,发出沙沙的轻响。终于,那页承载着思念的泛黄纸张,带着陆屿熟悉的、褪色的墨迹,被她颤抖的手指成功地从缝隙深处解救出来。她如获至宝地将它紧紧按在心口,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
然而,就在她长舒一口气,准备收回目光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过那刚刚被她的手指抠挖过、散落了一些碎石沙土的缝隙深处——那里,在岩石最底部、几乎完全被阴影覆盖的角落,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死寂的灰黑截然不同的异色!
那是什么
苏禾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攫住了她。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将身体伏得更低,脸颊完全贴在了冰冷的岩石上,不顾碎石硌脸的疼痛,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穿透那层浓重的黑暗。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将缝隙边缘最后几颗松动的碎石和沙土轻轻拨开。随着这一点点遮蔽物的移开,更多的光线——尽管是这铅灰色天空下极其微弱的光线——艰难地挤进了那条深窄的缝隙,终于吝啬地照亮了那个角落。
一瞬间,苏禾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血液似乎凝固在血管里,心跳也骤然停止。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定格。
缝隙的最深处,在岩石与岩石挤压形成的、几乎不可能存在任何生机的逼仄空间里,在粗粝的沙粒和冰冷的石头之间,竟然顽强地探出了一抹生命!
那是一株植物。微小得不可思议,纤细的茎秆如同婴儿最脆弱的发丝,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病态黄绿的色泽,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它彻底折断。茎秆的顶端,却不可思议地托着一朵花!
一朵小小的花。
花瓣是极其纯净、极其稀有的蓝色!那蓝色如此纯粹,如此明艳,像是从最深最暗的海底打捞上来的一滴凝固的眼泪,又像是从最晴朗的夜空中裁下的一角星辰。在这片只有无尽枯黄、灰黑和绝望死亡色调的荒漠里,这抹蓝色绽放得如此突兀,如此惊心动魄!它只有指甲盖大小,花瓣单薄得近乎透明,边缘微微打着卷儿,在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见花瓣上极其纤细、如同命运刻痕般的深色脉络。它没有绿叶的衬托,孤零零地立在沙石之上,却倔强地向着那道狭窄缝隙透进来的、微不足道的光,完全地绽放着。
这不是陆屿描绘中那种传说中的梦之花。苏禾模糊地记得,在进入这片死亡之海前,某个饱经风霜的驼队老人曾用沙哑的嗓音提到过一种花,一种只存在于最严酷沙漠岩缝中的幽灵,一种几乎无人见过、却以不可思议的顽强生命力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野花。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风沙的咆哮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抹惊心动魄的蓝色和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苏禾完全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哭泣,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和手中的日记页。她像个石化的雕像,一动不动地跪伏在岩石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朵花。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那抹在黑暗中独自燃烧的蓝色火焰所吞噬。那纤细的茎秆,那近乎透明的花瓣,那在绝境中绽放的、纯粹到令人心碎的生命力……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开了她灵魂深处凝结的坚冰。
就在这极致的、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耳边清晰地响起。
不是来自外界,更像是从她灵魂最深处、从记忆的尘埃里悄然浮现。那么温柔,那么熟悉,带着陆屿特有的、阳光晒过青草般的温暖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廓,熨帖着她因绝望而蜷缩的灵魂:
禾……
苏禾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抬起头,惊惶地四顾。风沙依旧,岩石沉默,哪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