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泪水,终于冲破了连日来被绝望和疲惫筑起的堤坝,汹涌而出,在她蒙尘的脸颊上冲刷出两道狼狈的泥泞痕迹。你给了我一个梦!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梦!然后呢!你把它扔在这鬼地方,你自己走了!你让我来找什么!找这堆沙子吗!找这该死的、骗人的枯草吗!她疯狂地晃动着手里那株枯死的植物,仿佛要将它连同那个虚无的承诺一同砸碎在这片荒漠上。
沙粒无情地扑打着她的脸,钻进她的头发、她的衣领,黏在潮湿的泪痕上。风,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推搡着她单薄的身体。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与体表被烈日灼烤的滚烫形成尖锐的对峙。力气在呐喊中飞速流逝,握紧陶罐和枯枝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惨白。绝望像沉重的铅块,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沉重得让她只想彻底陷进这沙里,被它吞噬,被它埋葬。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前扑倒,额头重重地抵在滚烫的沙地上,肩膀剧烈地抽搐着,无声的恸哭取代了嘶喊,只剩下胸腔里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在风沙的呜咽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不堪一击。
……骗子……她埋在沙子里,声音闷闷的,破碎不堪,像垂死的喘息,都是骗子……命运……你也是骗子……玩弄我……很好玩吗……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窒息彻底淹没时,一阵异常狂猛的风旋骤然卷过!这风带着一股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掀起更大片的沙尘,劈头盖脸地砸向她。同时,一股更细微的拉扯力传来——一直被她紧紧捂在胸前、贴着心跳位置的那本破旧日记本,书页猛地被这股狂风吹得哗啦翻动!一张早已泛黄发脆、边缘磨损的纸页,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扯出,瞬间挣脱了本子的束缚!
苏禾悚然一惊,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是陆屿的笔迹!是他日记里的一页!是她仅存的、带着他体温气息的碎片!
不——!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撕裂喉咙。求生的本能、守护最后珍宝的执念,压过了身体里沉重的绝望。她猛地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页在狂风中打着旋、急速飘飞的纸。沙地绵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深陷其中,又虚软无力。她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眼睛死死锁住那张上下翻飞、如同濒死蝴蝶般脆弱的纸页。它被风肆意戏弄着,时而高高抛起,时而贴着沙面疾掠,每一次都险险擦过她拼命伸出的指尖。
回来!回来!她嘶喊着,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肺叶像破旧的风箱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视线被汗水、泪水、沙尘模糊成一片混沌,只有那张纸,是混沌中唯一清晰的焦点,是她沉没前必须抓住的浮木。
风,这冷酷的导演,似乎厌倦了这场追逐,猛地改变了方向。那张纸页被一股强大的气流裹挟着,不再飞向更远的沙丘,而是诡异地打着转,斜斜地撞向不远处一片嶙峋突兀的黑色岩石区。它像一片失去生命的落叶,最终被一股气流精准地推送着,倏地一下,钻进了两块巨大岩石底部一条狭窄幽深的缝隙里,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苏禾几乎是扑到了岩石前,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头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她却浑然未觉。她扑倒在地,脸几乎贴上了粗糙的沙石地面,急切地将手伸向那道黑暗的缝隙。缝隙狭窄得只能勉强伸进一只手,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指尖只能触碰到冰冷的岩石内壁和粗糙的沙砾。她发了疯似的用指甲抠挖着缝隙边缘松动的碎石和沙土,沙石簌簌落下,呛得她连连咳嗽,手指很快被磨破,渗出血丝,混着沙土,黏腻而刺痛。
出来…求求你出来…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声音带着哭腔,徒劳地在黑暗中摸索。指尖忽然触到一点异常——那页纸并没有掉得太深,似乎被卡在了某个地方。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勾住纸页的一角,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往外拖拽,生怕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