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了进来。那声音粘腻得如同裹满了深潭里的水藻,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骨头在摩擦的湿冷感,直接钻进我的耳蜗深处,冻僵了我的脑髓:
小旭……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积蓄某种非人的力量。
开门啊……
冰冷的吐息似乎穿透了门缝,拂过我的脸颊。
妈……好冷啊……
紧接着,那湿冷的声音陡然下沉,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沉入深渊的绝望和怨毒,死死地、一字一顿地挤进门缝:
水底下……太冷了……
水底下三个字,像三根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下午坠崖……坠崖……下面是……河水库那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水!
嗬——
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抽气声终于从我被恐惧锁死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濒死的绝望。我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弹开,脊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剧痛却远不及那声音带来的万分之一恐怖。
水底下……太冷了……
门外那个穿着母亲衣服、没有影子的东西……是从冰冷的水底爬上来的!
我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颤抖,牙齿疯狂地磕碰着,咯咯作响,像一台失控的机器。视线死死钉在那扇薄薄的铁门上,仿佛那是地狱的闸口。
死寂再次降临。
一秒……两秒……
就在我以为那东西或许已经离开,或者刚才那恐怖的声音只是我极度恐惧下的幻听时——
砰!
一声巨响猛然炸开!
不是敲门!是撞击!用整个身体、带着某种疯狂的、非人的力量,狠狠撞在门板上!
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的呻吟。门框周围的墙灰簌簌落下,像下了一场惨白的雪。插在锁孔里的钥匙串被震得疯狂跳动,叮当作响,如同死神的催命铃。
砰!!
又是一下!更重!更狠!
那扇廉价的老旧铁门肉眼可见地向内凹陷变形,门锁连接的部位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灰尘弥漫开来,呛得我几乎窒息。
它要进来了!
求生的本能像一道微弱却灼热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麻痹的神经。手脚并用,我像条受惊的蛆虫,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后背死死抵住墙角冰冷的墙壁,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安全的壁垒。眼睛惊恐地圆睁着,死死盯着那扇在狂暴撞击下痛苦呻吟、随时可能四分五裂的门。
砰!!!
第三下撞击,如同攻城槌的最后一击!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断裂声响起!
门锁!
门锁的舌簧,断了!
沉重的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狠狠地拍在后面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虚掩着,露出外面楼道那片被惨白节能灯照亮的、空无一人的狭窄空间。
只有冰冷浑浊的光,斜斜地投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光影。
门外,空荡荡的。
只有穿堂而过的夜风,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河底淤泥和水草的腥湿寒气,从洞开的门口,幽幽地灌了进来。
死寂中,湿冷的低语贴着门缝渗入:
水底下……太冷了……
下一秒,撞击声如同重锤砸门!
廉价铁门在第三次撞击中轰然洞开。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穿堂风裹挟着河底淤泥的腥气。
我瘫在墙角,冷汗浸透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