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紧紧锁住我的脸,又迅速扫过我扭曲变形、被简易固定住的右腿,眉头紧锁。
担架被迅速地推着向前,滑轮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急促的滚动声。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呛人,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冰冷地钻进鼻腔。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光像无数根冰冷的针,不断刺穿着我昏沉的意识。
穿过嘈杂的急诊大厅,被推进一个相对安静的诊疗室。医生和护士围了上来,动作麻利而专业。冰冷的剪刀剪开裤腿,暴露出血肉模糊、角度诡异的小腿。剧痛瞬间清晰了十倍,像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骨头上刮擦!我猛地咬紧牙关,额头上瞬间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胫腓骨粉碎性骨折,错位明显。需要立刻复位固定,准备手术室!医生冷静的声音像宣读判决书。
家属呢护士一边准备器械一边问。
在……在路上了吧……
旁边有个同学模样的声音迟疑地回答,带着慌乱。
我在这儿。林薇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我是他朋友。需要签什么,我来。
朋友这个词在混乱的脑海中划过一道微光。我艰难地侧过头,视线穿过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缝隙。她站在几步之外,背对着我,正低头和护士说着什么。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难以撼动的沉静力量。那米白色的裙子上,暗红的污点刺眼依旧。
疼痛的浪潮一波强过一波,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沉浮。冰冷的器械触碰皮肤,消毒药水刺鼻的气味,医生简短有力的指令……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唯一清晰的锚点,是那个站在不远处、背对着我、替我签下一张张单子的米白色身影。她沉默着,像一尊守护在风暴边缘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小时。在药物和剧痛的撕扯下,时间感彻底混乱。我被转移到推车上,准备送往手术室。走廊的灯光在头顶快速掠过,形成一条条模糊的光带。
推车在电梯口短暂地停下等待。四周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推车轮子轻微的摩擦声和我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剧痛暂时被镇痛药物压下去一些,留下一种深沉的、令人绝望的钝痛和疲惫。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沉重的、破碎的壳。
就在这片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一直沉默地跟在推车旁的林薇,忽然俯下身。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羽毛轻轻拂过绷紧的弦:
刚才……你说……你妻子……
她顿住了,似乎在斟酌着最不具杀伤力的措辞,……离开前……你们……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尾音,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了我紧锁的心门最深处。那道被酒精和剧痛暂时麻痹的、名为叶楠的伤口,瞬间被狠狠撕开!
一直死死压抑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洪流,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喉咙里发出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带动着伤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但这疼痛,此刻竟奇异地被那汹涌而来的、更深的悲恸所覆盖。
她……
我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泪水和血沫,破碎不堪,她走之前……我们……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巨大的、无边的疲惫和悲哀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灭顶。那些被完美面具掩盖的、日日夜夜啃噬着内心的真相,此刻终于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房子……早就空了……早在她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