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单车,她侧坐在后座,双手环着他的腰,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被汗水微微濡湿的背心。晚风带着白日未散的暑气拂过发梢。
喂,林骁,她的声音带着笑,手指调皮地在他腰侧轻轻戳了一下,以后我们要是生个女儿,叫什么好
他单脚撑着地稳住车,回过头,路灯的光落在他年轻飞扬的眉眼里,亮得惊人。他笑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知愁滋味的憧憬和傻气:这还用想当然叫‘念晚’!林念晚!让她一辈子都念着你苏晚的好!怎么样够不够响亮够不够情深义重
她当时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捶他的背:俗气死了!肉麻当有趣!谁要跟你生女儿啊!
少年爽朗的笑声和女孩清脆的嗔怪,仿佛还在那条狭窄的、弥漫着香樟树气息的巷子里回荡,清晰得如同昨日。
林念晚。
那个被他们当作玩笑、带着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甜蜜憧憬随口说出的名字。一个尘封在旧时光琥珀里、只属于她和他的、带着体温的秘密。
此刻,却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冰冷地印在一份关乎生死的诊断书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如同海啸般从心脏最深处汹涌而起,瞬间席卷了她全身每一寸神经!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猝不及防,几乎让她窒息。
啪嚓!
一声脆响,突兀地撕裂了办公室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晚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支沉重的黑色万宝龙钢笔,那支象征着职业权威、笔尖曾签下无数冷酷裁决的冰冷金属,竟在她无意识骤然紧握的指间,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乌黑的墨水如同失控的、绝望的泪,汹涌地喷溅出来!浓稠的墨迹瞬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蜿蜒流淌,染黑了指间那枚冰冷的铂金指环,也星星点点地溅落在诊断书上林念晚的名字旁边,像一滴滴凝固的、绝望的血泪。
断掉的半截笔尖,带着冰冷的反光,无力地滚落在桌面上,发出几声细碎、空洞的轻响。
苏晚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手背上蜿蜒的墨迹还在缓慢地向下流淌。她低着头,视线死死地钉在那被墨水溅污的名字上,钉在那份残酷的诊断书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林骁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粗重喘息,以及她自己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奔流的轰鸣。
那三个字——林念晚——像烧红的烙铁,在她视网膜上留下灼痛的印记。少年爽朗的笑语犹在耳边:林念晚!让她一辈子都念着你苏晚的好!
那声音与眼前诊断书上冰冷的铅字、男人绝望的喘息重叠、撕扯,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碾碎。
七年。整整七年杳无音讯,一纸冰冷的诀别信斩断所有。她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在事业的荆棘丛中摸爬滚打,用专业、用冷酷、用这枚冰冷的铂金戒指,一层一层地包裹住那颗被遗弃的心,筑起坚不可摧的堡垒。她以为自己早已无坚不摧。
可堡垒的坍塌,只需要一个名字。
小雨…林骁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小雨…就是念晚…她…她一直这么叫…她等不了了啊苏晚!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她,里面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绝望和疯狂:手术费…还有后续…那笔补偿金…是她的命!我求你了!苏晚!看在小雨的份上!看在她名字的份上!给我…给我们一条活路!他高大的身体因为激动和极致的疲惫而微微晃动着,双手死死抠着桌沿,指节惨白。
苏晚猛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濒死的蝶翼。手背上冰凉的墨水和那枚被染黑的指环,此刻却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皮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