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形的网,勒得我喘不过气。
苏晚。顾承屿心尖上那道永恒的白月光。她醒了。就在半个月前,从漫长的植物人状态中醒来,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搅乱了顾承屿和我之间那点可怜又可笑的平静。
我慢慢转过身。她站在离我几步远的礁石上,穿着一条剪裁完美的香槟色吊带长裙,海风吹拂着她精心打理的波浪卷发,露出那张与我有着五六分相似、却比我精致艳丽得多的脸。只是那脸上此刻的笑容,淬了毒,寒光闪闪。
顾承屿就站在她身后半步,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身形挺拔。他的目光越过苏晚的肩膀落在我身上,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因被打扰而产生的不耐烦。他手里随意地拎着一个铂金包,显然是苏晚的。
承屿哥,苏晚的声音立刻切换成柔若无骨的娇嗔,她微微侧身,半个身子几乎要偎进顾承屿怀里,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你看她呀,穿得这么寒酸,破破烂烂的,像个捡垃圾的。这要是被哪个记者拍到,说这就是你顾承屿的太太,你的脸面往哪儿搁呀人家都要心疼死了。
顾承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扫过我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和沾了泥点的廉价裤子,那里面掠过一丝清晰的嫌恶。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苏晚环在他臂弯里的手背。那动作,熟稔而亲昵。
那无声的嫌恶和亲昵的安抚,比苏晚刻薄的话语更锋利地刺穿了我。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苏晚得到了顾承屿的默许,脸上的得意更盛。她踩着那双尖细得能杀人的高跟鞋,一步步逼近。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我脸上舔舐,最终落在我怀里的旧竹篓上。
这是什么宝贝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轻佻,伸向竹篓,让我看看,我们尊贵的顾太太,又在捡什么破烂玩意儿
我下意识地抱紧竹篓,后退一步。这个动作瞬间激怒了她。
躲什么脏东西还怕人看苏晚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竹篓的边缘,用力一扯!
我猝不及防,竹篓脱手飞出,哗啦一声摔在不远处的礁石上。里面刻了字的贝壳,还有那几枚刚捡到、尚未来得及刻字的白色扇贝,瞬间散落一地,在粗糙的礁石上无助地滚动、碰撞。
不要!无声的呐喊卡在喉咙,几乎要撕裂声带。我扑过去,狼狈地跪在冰冷的礁石上,手忙脚乱地去拢那些散落的贝壳。那是我的念想,是我贫瘠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刻着他名字的微光!
呵,果然是捡垃圾的。苏晚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红唇勾起极尽嘲讽的弧度,也就配玩这些玩意儿了。承屿哥,你看她这样子,像不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顾承屿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沾了污泥的贝壳,又落在我跪伏在地上、沾满湿泥的手上。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薄唇微启,声音冷得像这礁石下的海水:起来。别丢人现眼。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丢人现眼…原来在他眼里,我试图抓住那一点点卑微念想的样子,是如此不堪入目。
我死死咬着唇,口腔里全是血腥味。指尖颤抖着,摸索着滚到一块尖锐礁石缝隙里的最后一枚刻着屿字的贝壳。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它冰冷的边缘时——
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裹着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裤裤脚,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精准地踩在了那枚贝壳上。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那只脚挪开。礁石缝隙里,只剩下一小撮白色的粉末。
我僵在那里,伸出的手指停在半空,指尖冰冷,血液似乎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