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
海马号的灯光猛地射入船长室内部。
房间比想象中稍大,但同样是一片被时间冻结的死亡景象。沉重的红木书桌翻倒在地,压着一把同样腐朽的椅子。散落的航海仪器嵌在厚厚的沉积物里。一面镶嵌在墙上的巨大航海图框架碎裂,羊皮纸地图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些深色的污渍。
光束猛地定格在房间内侧墙壁旁。那里,一具穿着深色船长制服的人形骸骨,以一种端坐的姿态,深深嵌入了被珊瑚和沉积物覆盖的墙壁之中。他的头颅低垂,下颌骨松脱,空洞的眼窝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骸骨的姿态并非自然的倚靠,更像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地拍进了墙体深处,与那些沉积物和珊瑚融为一体。
老潘的目光越过这具恐怖的骸骨,落在它旁边一个半嵌入沉积物的金属箱子上。箱子不大,样式古朴,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和附着物,但箱盖上的锁扣结构还依稀可辨。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目标!
机械臂灵巧地探过去,前端换上小型的液压剪。对准锈死的锁扣,加压!
咔哒!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水下格外清晰。锁扣应声而断。机械臂轻轻掀开沉重的金属箱盖。
箱内并非完全干燥,但相对保存完好。最上面是一层厚厚的蜡封,已经碎裂。蜡封下,赫然是一本皮质封面、厚实的航海日志!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抗压服的内衬。老潘操控机械臂,如同进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小心翼翼地将那本日志从箱中夹起。日志边缘的皮革已经发黑酥脆,但书页似乎因为蜡封的保护,并未完全散架。机械臂将日志稳稳地送到海马号前方一个特制的、带有透明观察窗的取样平台前。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翻开的第一页。深褐色的墨水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晕染,但书写者的笔迹刚劲有力,甚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1848年,4月12日。**
**上帝已死。祂抛弃了我们,在这片被诅咒的蓝色荒漠。**
**瘟疫不!比瘟疫更恶毒万倍!它无声无息地潜入,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船本身来自那些我们吃下的腌肉喝下的淡水无人知晓!它扭曲血肉,熄灭心智,将活人变成行走的、嚎叫的腐烂躯壳!大副布莱克……他……他昨晚还在与我商议航线,今晨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后面只剩下……饥饿!不是对食物的饥饿!**
**枪声!甲板上的枪声!是霍恩!那个最勇敢的水手长!他在射杀……射杀那些已经不再是人的东西!但子弹只能让它们停下片刻!它们……它们会动!它们……它们还在动!即使倒下!**
**布莱克……他冲进了我的舱室。他的脸……半张脸像融化的蜡烛……他嘴里喊着……‘船长……好饿……好冷……船……船在呼唤……’
我……我开了枪。上帝宽恕我。**
**全船!全船!除了我把自己反锁在这里……还有谁活着或者说……还有谁‘死着’它们在外面……抓挠……不停地抓挠……用骨头……用指甲……它们想进来……**
**我听到了……那声音……从龙骨深处传来……像低语……像……笑声……它在呼唤它们……也在呼唤我……**
**船在渗水。不是风暴。是……它们还是那东西我不知道。船在下沉。也好。这地狱……该结束了。**
**愿大海的盐……永远……封存……这……诅咒……**
字迹在这里变得极度潦草、扭曲,最后几个词几乎无法辨认,像是书写者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和理智。墨水的深褐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近乎干涸血迹的色泽。
沉船……并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