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批下来了。
我顿住,回头望着他:您是想让我知道,我欠了您人情
他没笑,摇头:是想让你知道,不说话,有时候才最值钱。
我没回他,走出办公室。
雨下得更大了,楼前水泥地被打成密密麻麻的灰点。
我站在走廊下抽烟,一支没点燃完,就听见手机震动。
短信只有一句话:你寄出的东西被公开了,微博热搜第八。
我迅速刷开手机,那位老记者果然把材料放了出来,用的不是实名账号,而是长期运营的爆料栏目。他没有点名,也没涉及单位,而是以某地基层纪实的方式发布,把整件事拼成一篇调查报告——图、文、批注俱全。
文章不到一小时,量破十万,评论几千条,全是问:查了吗谁管怎么没人出声
再过半小时,有官媒转发,说已关注,相关部门正调查核实。我知道,这事藏不住了。
到了下午,纪委派人正式找我谈话。两人一进屋,气场完全变了,不再是例行登记,而是调取证人。
我全配合,把知道的都讲了,讲得清清楚楚,没有添油加醋。
他们问我资料来源,我说:一份来自档案室,一份匿名线索,其余为公开渠道信息比对。
他们问:你为何现在选择公布
我答:因为我再晚一点,这些人就都变成了证人,而不是被查对象。
他们互视了一眼,做了笔录,临走时说:这件事已经转交市纪委一组,后续或需你协助取证。
我点头:随时配合。
第二天早上,市纪委官网发布通报:财政局原副局长高某,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城乡改造项目下属公司多名负责人与关联企业存在非正常业务往来,已开展进一步核查。
冯跃的名字,没有出现。王启伦也没有。
可我知道,他们不会安全太久。
中午,李知南拿着打印出来的通报,放在我桌上。
赢了。她说。
我没有回应,低头看着那张纸。上面的字是黑的,纸是白的,但我知道,背后没有人能洗干净。
下午,单位发来调岗通知。我将被安排至信息档案室临时挂职,理由是过渡缓冲。
我没反对。调就调,档案室更清静,也更适合处理未来。
夜里,我在楼下抽烟,碰到王启伦。
他没穿制服,戴了顶帽子,显得比平常更瘦。
他看见我,微微点头:你挺能干。
我说:您也挺能忍。
他笑了一下,靠近我一步,压低声音:你以为这次,你赢了
不是我赢了。我说,是你们输得太慢。
他沉默几秒,忽然道:那串佛珠,你是不是也见过
我没接话。
他退后一步:没关系。慢慢你就知道,你今天放出去的,不是火,是口风。而这风,吹不倒真正的牌桌。
说完,他走了,雨又落了下来。
我抬头望向天,心想:
这一局,还远远没结束。
7
风未停歇
信息档案室在办公楼西南角,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靠墙摆着四排密集的铁皮档案柜,屋顶漏过水,天花板一角有暗黄色的霉斑。
没人来打扰我。
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归档、标号封袋、签字记录。我像被整个系统切割了出去,又像被无声安置在一个永不出错的边角。
这里没有争斗,没有传言,只有时间。
但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李知南偶尔会给我带点消息。她仍在原岗位,状态外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