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的碎瓷片——那是方才大夫人摔的茶盏,碎片里还粘着半粒没化的冰糖。
暮色漫进院子时,我坐在房里擦手背上的血痕。
阿桃端着药进来,药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姑娘,大夫人被押去京城了。她压低声音,听说皇上要亲自审。
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
宫墙的影子像条黑蛇,正缓缓爬上侯府的飞檐。
阿桃。我摸出袖里的密信,把这个交给世子。
她接过信时,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我盯着跳动的火光,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侯府的血雨腥风暂时停了,可宫里头那潭更深的水,才刚刚翻起浪花。
18
我捏着帕子角,指腹蹭过那片暗黄。
前日在佛堂,大夫人让人端来的安神汤,就是这帕子接的。
原身坠井前,也喝过同样的汤。
小姐。阿桃端着药碗进来,药香混着窗外桂花香,大夫人押走三日了,府里的婆子都开始扫落叶了。
您...往后可有打算
我把帕子塞进妆匣最底层。等一个人。
二更梆子响时,窗棂被叩了三下。
我推窗,月光落了贾容昭满肩。
他手里捧着个红漆木盒,漆面上雕着并蒂莲。
侯府风波平了。他声音哑着,指腹擦过我手背的抓痕——是韩嬷嬷那夜挠的,按礼,该补你一场婚礼。
我盯着他苍白的脸:可你还咳血。
他突然笑了,指尖沾了水在窗纸上画。
红烛映着,那团水痕慢慢晕开,露出底下的暗纹——是朵并蒂莲,和木盒上的一模一样。那是为了让周氏放松。他说,我若不咳,她怎会把毒汤往你碗里送
怎会把通敌的密信往佛堂梁上藏
我突然想起三日前,他咳得弯下腰时,袖口里渗出的淡粉血渍。
原来那血,是掺了红花汁的。
老夫人准了。他打开木盒,凤冠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晕,明早辰时,她要亲自给咱们系红绸。
老夫人的暖阁里烧着银丝炭。
她拉着我的手,指甲盖儿上的珊瑚蔻丹蹭了我手背一片红:清丫头,昭儿这孩子,打小就倔。
三年前你救我那夜,他躲在廊下淋了半宿雨,就为看你给我捂手。
我偏头看贾容昭。他耳尖红得要滴血,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永宁公主是踩着吉时来的。
她穿着月白翟衣,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得叮当响:林姑娘,这凤冠戴着可沉
公主送的贺礼,自然沉。我笑着摸了摸鬓边的东珠——是她今早差人送来的,不过比宫里的规矩,轻多了。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突然笑出声:你比我想的难对付。
吉时到。
红绸穿过中堂,我踩着喜鞋跨过火盆。
盖头落下的瞬间,檀香混着贾容昭身上的沉水香,裹得我鼻尖发酸。
红盖头被掀起时,他的指尖在发抖。这冲喜,我早盼了三年。他说,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三年前你蹲在檐下给老夫人捂手,手冻得通红,偏生捂得那么暖。
我摸出袖里的密函,塞进他掌心。兵部尚书的账本,张贵妃的印鉴。我说,大夫人只是棋子,下棋的人,在宫里。
他把密函贴在心口,指腹擦过我眼角:我知道。
深夜的梅林落了薄霜。
我缩在他斗篷里,听他说军粮被换、老侯爷战死的线索。侯府只是第一步。他说,真正的对手,在宫里。
那我们就继续走。我仰头看他,梅枝在月光下投下影子,像把未出鞘的剑,你查前朝,我斗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