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是为了这个为了给我们母子一个迟来的交代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冷硬如铁的男人,竟然会自请家法竟然会……遣散姬妾
他说……此生唯愿一人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淹没了我的心。恨了那么久,怨了那么久,此刻,却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和……尖锐的疼痛。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
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闪现着关于沈砚清的片段:侯府初见的冷漠,书房那夜的荒唐,雨夜关门的绝情,重逢时的震惊与试探,清水村风雨中的并肩,教我骑马时的笨拙温柔,摘刺泡儿时那个意外的拥抱……还有他最后离开时,那深沉而复杂的眼神……
爱与恨的界限,在那一刻,变得如此模糊。
三个月后,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
济世堂里病人不多。阿屿坐在后院的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用小木刀雕刻着一块木头,说要给我雕个小兔子。
苏娘子!苏娘子!您快出来看看!前堂传来伙计惊讶的喊声。
我放下手中的药材,疑惑地走出去。
只见济世堂门口,围了不少街坊邻居,正对着街对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瞬间愣住了。
街对面,原本是一家生意清淡的布庄。如今,布庄的招牌不见了,换上了一块崭新的、朴拙厚重的乌木匾额。匾额上,是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回春堂。
而此刻,回春堂门口,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挽着袖子,和几个工匠一起,小心翼翼地抬着一面巨大的、古色古香的药柜,往铺子里搬。
他穿着最普通的靛蓝色粗布短打,额头上沁着汗珠,动作虽然略显生疏,神情却异常专注。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少了几分侯爷的冷峻威严,多了几分市井的烟火气。
是沈砚清。
他竟然……在济世堂的对面……开了一家医馆还亲自……搬药柜
我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站在济世堂门口,看着街对面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和谐的身影。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放下药柜,直起身,隔着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遥遥地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戾气,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掌控。那里面,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的,如同大海般的温柔,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执拗。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街坊邻居的议论声似乎都远去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隔着一条街、安静凝视的目光。
那目光,沉重而滚烫,像无声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心防。
所有的恨意、委屈、挣扎、不甘,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原来,他不是放弃。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用最笨拙、最固执、也最不容拒绝的姿态,重新回到了我和阿屿的世界里。
不是以安阳侯的身份。
而是以一个普通医馆老板的身份。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他就在那里。
等一个答案。
也等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秋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我们之间飘过。
阿屿不知何时也跑了出来,挤到我身边,踮着脚尖好奇地张望。当他看清街对面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时,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亮了!
沈叔叔!他惊喜地叫出声,清脆的童音穿透了街上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