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医院环境很好,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更像一个安静的疗养院。医生很温和,治疗方案也以舒缓痛苦、提高生存质量为主。靶向药用了,反应依旧强烈,但这里的止痛和舒缓治疗确实更有效些。
许明月租了一栋带小院子的木屋,推开窗就能看到雪山。
我的身体依旧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需要卧床。剧烈的疼痛和呕吐像挥之不去的阴影,体重掉得厉害,形销骨立。
许明月变着法给我做营养餐,虽然我吃不了几口。她每天推着我去院子里晒太阳,给我讲网上看来的段子,努力逗我开心。她甚至买了好多顶漂亮的帽子,遮住我因为化疗掉得稀疏的头发。
日子过得缓慢而平静,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安宁。
傅景琛的消息,彻底被隔绝在了雪山之外。
许明月告诉我,自从我们走后,傅景琛真的疯了。
他像一头暴怒绝望的困兽,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发了疯一样地寻找我的下落。他查遍了国内所有可能治疗胃癌的顶尖医院,甚至派人去了周边几个医疗发达的国家。
他找不到。许明月用了些手段,抹去了我们所有的出境痕迹。
张律师说,傅景琛几乎住在了办公室,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完全没了往日傅氏总裁的矜贵从容。他一遍遍地看着那条灰蓝色的旧围巾,看着助理好不容易查到的、当年工厂火灾的零星报道和记录。
他找到了当年送我去医院的那个老工人,确认了是我救了他。他甚至想办法弄到了我高中时期的照片,看到了那条围巾。
真相如同淬毒的刀,将他凌迟。
苏晚去找过他几次,试图挽回,都被他拒之门外。最后一次,据说傅景琛当着许多人的面,将苏晚当初送他、他一直珍藏着的一个小摆件砸得粉碎,让她滚,永远别再出现。
他不停地给许明月打电话,给所有可能知道我去向的人打电话。电话打不通,他就疯狂地发邮件,发短信。
那些信息,许明月偶尔会给我看。
从一开始的急切、命令、愤怒:
【许明月!告诉林溪接电话!我要见她!】
【她在哪告诉我地址!立刻!马上!】
【林溪!你出来!我们谈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接电话!求你了!接电话!】
到后来的恐慌、哀求、语无伦次:
【溪溪……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认错人了……十年……我竟然认错了十年……】
【那条围巾……是你的……救我的女孩是你……】
【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让我照顾你……】
【告诉我你在哪里……求你了……让我看看你……】
【溪溪……别放弃……我们去找最好的医生……一定有办法的……】
再到最后,只剩下绝望的、一遍遍的重复:
【我想你……】
【对不起……】
【回来……】
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许明月每次看完,都气得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大骂:早干嘛去了!现在装什么情圣!鳄鱼的眼泪!恶心!
我静静地听着,看着窗外亘古不变的雪山,心里一片荒芜的平静。
迟了。
傅景琛,太迟了。
你的悔恨,你的痛苦,你的寻找,你的哀求……都无法改变我生命正在急速流逝的事实。也无法抹去那五年里,你带给我的、刻骨铭心的伤害和冰冷。
那些独自吞咽的委屈,那些不被看见的付出,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流干的眼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