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丝药味。他的背比从前瘦了些,脊骨硌着我的胸口,却莫名让人安心。
重了吗我故意问。
轻了。他掂了掂,这一个月都没好好吃饭吧
我没回答,把脸埋在他颈窝里。阳光晒着他的后颈,泛着健康的麦色。我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他:那天在机械厂,为什么要救那个学徒工
许淮舟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刚满十八,家里就他一个儿子。
你呢我掐他肩膀,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当时...想着你。
想我什么
想你会来救我。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就像你救你的病人那样。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那天在急诊室,原来这个闷葫芦,一直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着我。
回到家——我们曾经的家,许淮舟掏出钥匙开门。锁芯转动的声音比从前清脆多了,看来他又修过。
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连窗帘都换成了我喜欢的淡蓝色。餐桌上摆着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还冒着热气。
你做的我惊讶地问。
许淮舟点点头,耳根又红了:照着菜谱学的,可能...不太好吃。
我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咸得发苦,却拼命点头:好吃!
他狐疑地尝了一口,立刻吐出来:别吃了,我去重做。
不行!我拦住他,这是你第一次为我下厨。
最后我们一人捧着一碗白米饭,就着咸得要命的炒蛋,吃得津津有味。许淮舟时不时给我夹一筷子唯一能入口的西红柿,自己把那些焦黑的鸡蛋全包了。
吃完饭,他主动去洗碗。我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高大的背影弯在水槽前,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小臂线条随着洗碗的动作起伏。
看什么他突然回头。
看我男人。我理直气壮地说。
许淮舟的嘴角微微上扬,继续低头洗碗,但耳尖红得能滴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晚上,我翻出那个铁盒,把我们崭新的结婚证放进去。许淮舟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张从莫斯科带回来的照片。
这个...他犹豫着问,还要留着吗
我接过照片,翻到背面淮舟存念四个字上:留着吧,这是你的荣誉。
许淮舟突然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祁愿。
嗯
。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他在兑现承诺,从最简单的问候开始改变。我转过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许淮舟。
他的眼睛在台灯下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星。窗外,夏虫鸣叫,梧桐树的影子在窗帘上轻轻摇晃。
一个月后,我在整理许淮舟的书桌时,偶然发现了又翻到了那本日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1970年8月18日,晴。今天在医院见到一个女医生,白大褂上沾着碘酒,凶巴巴的,真好看。
我笑着往下翻,每一页都记着些琐碎的小事:祁愿今天值夜班,给她送了鸡汤,她喝了两碗。祁愿升主治医师了,买了块上海牌手表,希望她喜欢。结婚一周年,想对她说我爱你,最后还是没敢说出口。
最后一页写着:1975年7月15日,晴。复婚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我合上日记本,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许淮舟抱着一束野菊花走进来,看见我手里的日记,整个人僵在原地。
许淮舟。我晃了晃日记本,原来你背着我写了这么多情话
他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手里的花差点掉在地上。我走过去接过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以后不用写日记了,想说什么,直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