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姐捡了我的伞
童声在耳后响起的同时,林晚晴的手腕被冰凉的指节攥住。她发狠挥动烛台,却只砸碎一片水花。再看河面时,涟漪中央赫然立着把朱红油纸伞,伞骨分明是森森白骨。
林晚晴转身要逃,左脚突然陷入淤泥。浑浊的水里伸出无数水草缠住脚踝,缠绞的力度让她想起葬礼上的铁链。挣扎间,那截描金伞骨突然发烫,竟将水草灼出青烟。
她踉跄着扑上岸时,绣花鞋遗落在河滩上。掌心传来刺痛,半截伞骨不知何时扎进皮肉,伤口周围蔓延出蛛网般的青纹。远处的老榕树在夜雾中摇晃枝桠,树冠里隐约可见悬着个人形的黑影。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锣声。林晚晴攥着伞骨往回跑,沿途的蚝壳墙渗出细密水珠,在月光下像无数只流泪的眼睛。拐过晒网场时,她撞见七叔公提着白灯笼站在井边,灯面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
今夜是望日。老人灯笼映出井壁上的抓痕,被水猴子拽下去的人,指甲盖都翻过来了。
林晚晴摊开渗血的掌心,伞骨上的金漆正在褪色。七叔公的烟杆突然打翻灯笼,火苗蹿上她袖口的瞬间,青纹竟发出滋滋灼烧声。老人盯着消散的黑气,脸色比纸钱还白:这是阴人打的记号。
五更梆子敲响时,林晚晴在铜盆里看见了诡异的一幕。浸泡伤口的艾草水分明是清水,却泛着血丝。当她举起那截伞骨对准烛光,金漆剥落处露出极小的一行刻字——黄门陈氏秀娥。
晨雾漫进窗棂时,供桌上的龙凤烛又短了一寸。林晚晴翻开县志的手突然僵住,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民国婚帖,新娘姓名赫然是黄陈氏秀娥,而殁辰写着:壬戌年三月廿三。
第三章
倒影拜堂
蚝壳墙上的露水还没散尽,晒网场已挤满了人。林晚晴挤过人群时,腥咸的晨雾里混进了腐臭味——陈老四的尸首横在码头木桩上,缠满水草的脖颈拧成诡异的角度,肿胀的脚踝处赫然绑着三匝浸血红线。
昨夜还见他收网......渔妇攥着褪色的平安符发抖,符纸边角露出镇水娘子四个朱砂小字。林晚晴蹲身细看,死者泡发的指缝里嵌着几缕金丝线,与她袖中那截伞骨上的纹饰如出一辙。
七叔公用烟杆挑开尸体衣襟,露出胸口的青斑。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颤抖:龙爪印......这是犯了珠江龙王忌讳。围观人群顿时炸开,几个疍家汉子抄起竹竿将尸体推进江中,浮尸却像被什么拽住似的,在漩涡里打了三个转才沉底。
祠堂偏厅的酸枝木柜泛着霉味。林晚晴翻开1923年的黄氏族谱,蠹虫蛀空的页面上爬满墨渍,直到镇水事略篇才显出端倪:壬戌年三月初六,择纯阴女献祭,铸铁棺沉江,以平蛟患。蝇头小楷旁画着具女尸轮廓,胸口钉着九枚船钉。
阁楼突然响起木板挤压声。林晚晴攥紧族谱退到窗边,房梁上簌簌落下红屑——竟是陈年的荔枝染碎布。她踩上条凳查看横梁,却在积灰中摸到硬物:半枚锈蚀的铜纽扣,背面刻着永和祥记,正是民国年间省城老银楼的字号。
日头西沉时,阿娣蹲在祠堂天井磨刀。青石砖上淌着暗红水渍,哑女机械地重复着磨刀动作,刀刃在暮色里泛着青光。林晚晴靠近时,少女突然举起菜刀划向自己手腕,暗红的血珠溅在榕树根上,竟被虬结的根须瞬间吸收。
她要醒了。阿娣咧开沾血的嘴唇,露出被虫蛀的黑牙,轿子......红轿子要过江了......
子夜的更鼓混着蛙鸣传来。林晚晴蜷在雕花床上数窗棂的裂纹,腕间青纹已爬上锁骨。屋顶突然传来细碎脚步声,像是穿绣鞋的女子在瓦片上跳跃。她摸到窗边时,月光正将榕树影投在青石板上,树影里竟多了个凤冠霞帔的人影。
井水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