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合线留下的勒痕还在泛红,此刻却稳稳握住沾满晨露的锹柄。泥土翻开时涌出潮湿的腐殖质气息,裹挟着童年埋下的玻璃弹珠与蝉蜕碎壳的味道],与消毒水味道截然不同的生命气息让他手指发颤——这是埋藏了十六年的时光胶囊即将重见天日的时刻。
妈妈今早摘掉了ECMO。叶柔的声音混着鸟鸣传来。她白裙上的茉莉香与消毒水味奇妙融合,李承宇想起昨夜ICU里,叶母苏醒时在写字板上画的樱花,旁边歪扭地写着谢谢。
铁锹碰到金属盒的瞬间,一只蓝翅蜻蜓突然停在锹头,复眼里映出千百个生锈的饼干盒]。找到了!叶柔突然跪坐在挖开的土坑旁。膝盖陷入松软的泥土时,她恍惚回到十六岁那个暴雨夜,也是这样跪着埋下装满誓言的铁盒。生锈的饼干盒里,当年放进去的听诊器与粉笔头依偎如初,粉笔灰在听诊器膜片上晕染出月晕般的白圈,底下压着个泛蓝的信封——那是李承宇在机场厕所写了四十三遍的告别信原件,信封印着多伦多机场的钢戳,边缘还粘着当年被泪水泡软的薄荷糖纸。
信纸展开时,梧桐树影正好掠过等我回来的钢笔字迹。叶柔的眼泪砸在当年被咖啡渍晕染的段落:...父亲公司涉嫌医疗设备走私,移民是为保护证人...她终于读懂那些被泪水模糊的省略号里,藏着怎样惊心动魄的往事。
在公寓里,我每天对着镜子练习中文。李承宇突然开口,指尖拂过樱花树苗的嫩芽,每个叶字都是一次日落时的忏悔。晨光将他镜片照成琥珀色,叶柔这才发现他的虹膜纹路与自己如此相似。
李承宇与叶柔相视而笑,他们的手指在图纸上交叠。远处叶母正扶着康复支架走来,手中捧着的保温杯里,几枚樱花随温水舒展,宛如十年前那些未寄出的信笺终于找到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