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还有黄纸香烛。
我爹同我二爹备了猪肉鸡鸭,浓茶烈酒。
在我阿公阿婆坟前烧了纸钱摆了祭品敬了茶酒,我娘早已泣不成声。
许是思亲伤心,娘身感不适,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到再醒来已经躺在家中,我爹守在床前见我娘醒,激动异常。
锦秀,你可知,你已有孕
我娘竟在那时已经怀上我了。
我爹娘相拥喜极而泣,待平静下来才发觉二爹并不在家。
二弟说你刚有身子,不宜再去西山祭拜我爹娘。你放宽心,好生修养着。二弟自会替你向爹娘说明。
他们二老泉下有知也定会高兴的。
我娘点头,白嫩细手抚摸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只是她突然想起,西山上还有两座坟,我阿公生前叮嘱过需年年去扫墓烧纸。
她便提醒了我爹,我爹一口应下。
我恐二弟遗忘,我这就去!桌上白粥现下想来已不烫了,你饿了就吃点。是二弟替你煮的,配了酸爽小菜,他说有了身孕的人吃不得荤腥油腻。也不知他至今都未娶亲,如何得知这些……
我爹笑着扶我娘起来,小心翼翼让她坐下,还欲亲手喂她。被我娘害羞拒绝。
你快快去西山吧!切记,两份纸钱两份祭品,大的那座多供一壶酒。
我爹应声出了门。我娘细细吃下粥食,收拾干净又觉困顿,于是继续打起盹来。
虽已过处暑,近日来久未降雨,天气依旧燥热。
我娘关好房门,留了窗,脱了外衣躺下,不久就睡熟。
有风吹进来,似是远处来了一片乌云。
娘这一觉睡得香甜,丝毫不知,那窗外有一双眼睛盯了她许久。
深情,爱怜。我娘锦秀人如其名,白肤红唇,身形窈窕。
嫉妒,贪婪。若非她早早与我爹两心相悦,还不知有多少男人要死缠烂打。
不甘,愤怒。这样如花美眷,凭什么是他殷大轻易就夺了去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殷二!我娘分明说过,与锦秀有婚约的原本是我殷二!
窗外这人竟是我二爹!
他身上难掩酒气,是在西山祭拜自己爹娘时勾起伤心事,竟将那供酒自己喝了去。
乌云越聚越多,轰隆隆响起雷声。
不多时,一道闪电劈下,照亮整个小村。
我娘就是在那震耳的一声雷鸣中惊醒,眼前赫然扑来自己的小叔。
这场暴雨惊心动魄,狂恶凶残。无人听得到我娘的哭喊,无人看得见她的绝望。
待到雨声渐缓,我娘已如那西山被狂风暴雨打败的石蒜花。空挂满面泪痕。
11.
王婶拥着我娘叹息,我娘拥着我流泪。
天更黑了,我连我娘的轮廓也看不清了。
却听到烛火噼啪作响,灯枯油尽。
王婶急忙起身摸索着去点燃另一只新烛,黑暗过后的烛光格外明亮,将她身影投在我娘床前,像是那西山上巨大的站立的黑熊。
王婶慢悠悠转过身来走向我娘,身影晃动。
不,不,那黑熊般的人影!他就站在那里!
阿琇!小心!
王婶惊叫,竟又喊错成阿婆闺名。
她毫不犹豫朝着人影扑了过去,实实在在抓住了他。
他也吓了一跳,踉跄几步扶住冲过来的王婶,烛光这才照清楚他的脸。
是我爹!
锦秀,王婶,是我呀!我刚一进屋就黑乎乎的一片,还没来得及出声呢,王婶怎的就扑了过来。
我爹扶好王婶,又赶紧凑近我娘床前,如往常一般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