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更梆子响时,我摸到耳房后的僻静处。
白天藏的雪水在粗瓷碗里泛着冷光,银簪浸入水中泛起细密气泡。月光忽然被黑影截断,沈墨轩鬼魅般立在月洞门前,手中提着个滴血的布袋。
验毒
他踢翻水碗,碎瓷划破我脚踝,
不如直接问我。
染血的布袋散开口,滚出只通体雪白的狸奴。
那小畜牲嘴角还挂着我的胭脂鹅脯残渣,此刻却七窍流血僵如石块。
你们林家就这点手段
他靴底碾过猫尸,肠肚爆裂的闷响混着冷笑,
明日该让后厨给你炖碗猫胎汤补补。
冬至那日,沈老夫人硬要我们去祠堂上香。
沈墨轩跪在先祖牌位前,脊背挺得笔直如枪。我偷眼瞧他低垂的睫毛,在香烟缭绕中竟显出几分慈悲相。供桌下突然滚出个褪色的布娃娃,粗布缝的嫁衣上沾着暗红污渍。
轩儿......
沈老夫人突然踉跄着要抢,沈墨轩已将那娃娃攥在手中。
褪色的红绸从娃娃颈间滑落,露出里头塞着的发黄信笺。
我瞥见婚书二字,落款处的沈云亭三字却让我浑身发冷——那是他大哥的名讳。
祠堂的穿堂风卷着纸钱灰扑在脸上,我忽然明白为何每次合卺酒都是苦的。
供桌上沈家大哥的牌位突然倾倒,沈墨轩伸手去扶时,我清楚看见他掌心蜿蜒的疤痕——正是三年前被沉香木刺所伤的形状。
那夜他破天荒地宿在房中,却抱来床锦被铺在贵妃榻上。
月光漏过茜纱窗,将他侧脸的轮廓镀上银边。
我数着他绵长的呼吸,忽然听见梦呓般的呢喃:阿姊......尾音散在雪夜里,轻得像那年灵堂飘落的纸钱。
五更天时我被窸窣声惊醒,沈墨轩正对着铜镜包扎左臂新伤。
菱花镜里映出他背肌上陈年的箭疤,那形状竟与沈老夫人佛堂挂的狼头箭簇一模一样。染血的绷带扔进炭盆,腾起的青烟里浮着曼陀罗花的甜香。
明日随我去城西别院。
他系腰封时突然开口,玄色劲装衬得眼尾疤痕愈发凌厉。
我望着妆台上将尽的红烛,忽然想起合卺那夜他说药引子时的神情。
铜镜里我们的目光猝然相撞,他飞快转身时,大氅扫落了案头的《金刚经》。
经卷散开处,飘出张泛黄的庚帖。
生辰八字上的朱砂褪成褐色,却仍能辨出林月容三个小楷。
我蹲下身时,看见沈墨轩的皂靴尖在门槛处顿了顿,最终踏碎了一地清霜。
3
裂冰
冬至后的梅枝凝着冰凌,我在西窗下煎药时,总能看到沈墨轩在练剑。
玄铁剑破开雪幕的寒光里,他肩胛处的旧伤像条蛰伏的蜈蚣,随动作在月白中衣下若隐若现。药吊子咕嘟咕嘟冒着泡,混着几片从佛堂暗格顺来的曼陀罗叶。
少夫人,二少爷的参汤。
春桃递来的青瓷碗沿结着霜花。我望着廊下那抹翻飞的玄色身影,将银簪浸入汤中三息。
簪头的梅花纹泛起幽蓝,与昨夜验出的猫血毒如出一辙。
沈墨轩收势时剑尖正指我眉心,霜气凝成白雾扑在脸上。
又在试毒
他眼底浮着讥诮,剑身却轻轻拍掉我发间的落梅,
林家就教你这些下作手段
我捧着汤碗的手稳稳递到他唇边:二少爷若真当我是药引,就该留着试毒的用处。
他喉结滚动着饮尽参汤,嘴角沾着点琥珀色的药汁。鬼使神差地,我掏出绢帕去擦,却在碰到他下颌时被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