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该换囚车了。押送官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沈墨抬头,看见对方穿着五品官服,腰间悬着的令牌刻着钦天监三字,却在转身时露出鬓角的雨丝——那是江南春雨特有的湿润,和白秋每次替他送桂花糕时鬓角沾的一模一样。
囚车停在宣武门外的换装点,沈墨趁机打量押送官。对方的袖口绣着半朵银莲,正是白秋常穿的襦裙纹样,而腰间玉佩的挂绳,分明是用蛇鳞编成的——和他在镇北井捡到的护心鳞同款。
大人受苦了。押送官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沈墨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蛇腥气,属下奉命护送您回京,这囚车……他指尖轻点车底,沈墨听见机括轻响,子时三刻经过鹰嘴崖时,还请大人多加小心。
沈墨的心跳漏了半拍。鹰嘴崖是出京城的必经之路,崖下是深不见底的雾江,而押送官说话时,袖口滑落寸许,露出腕间的银镯——内侧刻着护墨二字,正是白秋戴了百年的那只。
秋姐沈墨喉头滚动,话到嘴边却变成咳嗽。押送官迅速退开,眼中闪过一丝水光,却在转身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认出来,炼魂教的余党还在盯着。
车队在正午时分出了京城。沈墨数着囚车的颠簸次数,估算着距离鹰嘴崖还有两个时辰。车窗外的百姓躲在街角,指指点点着囚车上的炼魂教余孽木牌——他们不知道,正是这个被押送的仵作,刚在紫禁城毁掉了婴灵之主的核心。
停车!前方修路!前头的卫兵突然喝止。沈墨听见铁器碰撞声,透过囚车木栏,看见十几个戴朱砂面具的人从树林里冲出,面具右眼处刻着婴儿手印——是炼魂教引魂堂的余党。
押送官抽出佩刀,沈墨看见刀刃上刻着和白秋蛇鳞相同的纹路。她的身手比在临安县时更利落,刀光闪过,面具碎成两半,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脸——正是在鬼市见过的护法分身。
沈墨,你以为毁了本体就能高枕无忧护法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国师早就说了,你的血咒刻在骨血里,就算婴灵之主死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炼魂教的圣物——
话未说完,押送官的刀尖已抵住他的咽喉。沈墨惊觉她的指尖泛着青灰色,指甲细长如刀——是白蛇妖才有的特征。护法的面具落下,露出后颈的刺青,正是沈玄用来操控分身的婴灵啃食蛇胆图。
走!押送官砍断沈墨的镣铐,将他推进密道,我拖住他们,子时三刻准时到鹰嘴崖!沈墨踉跄着跑了两步,回头看见她的官服裂开,露出底下的月白中衣,衣领处绣着的,正是镇北井壁画上的白蛇护魂纹。
密道尽头是片竹林,沈墨认出这是白秋在临安县常去的采药处。竹叶沙沙作响,他摸到腰间的柳叶刀,刀柄上的护墨二字在月光下泛着银光——那是白秋用最后一片护心鳞替他刻的。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囚车准时出现在鹰嘴崖。沈墨趴在崖顶,看见押送官正和卫兵争执,袖口的银镯在月光下一闪而过。他握紧蛇鳞匕首,突然听见崖下传来国师的笑声——那是在镇北井听过的、像磨盘碾过骨头的声音。
沈墨,你以为换了囚车本座就认不出国师的声音从雾江中传来,沈墨低头,看见江面上漂着无数血玉灯,每盏灯上都刻着他的生辰八字,当年你父亲用镇魂血封了我的精魄,现在我就用你的血,祭了这雾江的千年水鬼——
话音未落,囚车底部突然炸开。沈墨眼睁睁看着押送官被气浪掀飞,月白襦裙在空中展开,像极了她在义庄第一次显露蛇尾时的模样。他冲下悬崖,看见她躺在乱石滩上,腕间的银镯碎成齑粉,胸口的蛇形疤痕正在消失。
秋姐!沈墨抱住她,发现她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指尖泛着透明的光泽——那是妖力耗尽的征兆。白秋勉强睁眼,指尖划过他的眉心:墨儿,别难过,我早就说过,白蛇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