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更梆子敲响时,我在游廊尽头撞见王梧瑜。
他披着单衣立在风口,肩胛处的绷带渗着黄红脓血,手中却攥着支折断的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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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来,他慌忙将簪子藏进袖中,露出半截缠着青丝的金箔。
这是...我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晕开的血迹里混着细碎的金粉。
宫灯骤灭的刹那,我瞥见他眼底来不及收起的爱慕,心颤了颤。
惊蛰后第七日,父亲在书房焚毁一叠密信。灰烬中残存兵符二字,恰与王梧瑜襕衫内衬的暗纹严丝合缝。
窗外老梅突然簌簌落尽繁花,我数着满地残瓣,想起太医说的那句话:六殿下肩上的铁锈,瞧着像是军器监的制式。
我暗暗下了决心,求了赐婚,选择了梧瑜。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父亲到底没有异议,我想他是赞成的。
大婚夜的龙凤喜烛燃到子时,烛泪在鎏金烛台上凝成血色琥珀。
我盯着合卺杯中晃动的月影,看梧瑜用缠着绷带的手掀开盖头。
他指尖拂过我鬓边珍珠时带着颤,像春猎那日掠过箭翎的微风。
殿下...我甫一开口,他便将玉杯抵在我唇间。
酒液混着微微的苦味滑入喉管,是我没尝过的滋味,我有些不明白为何世人多爱酒。
这可并不好喝。
他仰头饮尽残酒,喉结滚动时,烛光在脖颈处投下跳动的阴影,我有些沉醉。
寅时的更漏声碎在阶前,王梧瑜握着我的发梢在锦帕上描梅。
狼毫笔尖突然顿住,他盯着我腕间鎏金香囊轻笑:夫人可知,玄铁遇火会现出龙纹
窗外惊起寒鸦,扑棱棱撞碎满庭月光。
东宫的岁月在画眉笔下来回碾磨。
每旬初九,王梧瑜总要亲手为我描远山黛。
他拇指按着我耳后穴位,温热的吐息拂过颈侧:磬儿的眉骨生得妙,合该用螺子黛混着蔷薇露来画。
铜镜里,他垂眸的模样深情得近乎虔诚,若忽略窗外闪过的玄甲卫身影的话。
惊蛰前夜,我在书房寻父亲旧札时碰倒青瓷笔洗。
水流漫过暗格机关,露出半卷染血的《盐铁论》。
王梧瑜批注的朱砂字迹爬满页边,在平准均输四字旁画着诡异的兵阵图。
窗外忽起喧嚣,我吹灭烛火时,瞥见密道口飘出半片玄色衣角。
我心紧了紧。
有些风雨欲来的紧张感簇拥着我。
不敢再深想下去。
梅雨时节来得蹊跷,父亲病重的消息随潮气渗进宫墙。
我攥着半枚断裂的玄铁兵符冲进寝殿时,王梧瑜正在给新贡的波斯猫梳理毛发。
那畜生突然暴起抓破他手背,他笑着拧断它的颈骨:不听话的东西,留着何用
我一时怔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他的陌生让我心惊。
也许一切都和我想的不一样。
是我错了。
先帝驾崩那日,钦天监的铜壶滴漏碎了满地。
我跪在龙床前接虎符,父亲枯槁的手指突然暴起青筋:陛下...六..话未说完,王梧瑜已握着我的手按在诏书上。朱砂从传位于六皇子梧瑜的字缝里渗出,顺着袖口金线爬上手腕,像条吐信的血蛇。
原来他接近我是有预谋的,他是有打算的。
是我庸人自扰,以为不是人人爱慕那位置。
我太天真。
竟被迷了眼。
登基大典的礼炮震落檐角积尘时,我在凤仪宫发现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