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粒种子。
六、晨光市集
五更天,林晚秋跟着周承野摸黑出门。小宝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直到她答应回来时带块麦芽糖,才抽抽搭搭松开手。赵桂兰往她兜里塞了个烤红薯,红薯皮上还带着老人掌心的温度。
骡马市设在镇东头的晒谷场,天刚破晓时已有此起彼伏的骡铃声。林晚秋攥着钱袋,在一堆毛驴子中间仔细打量。忽然,她看见角落里有头灰毛小驴,瘦得皮包骨头,正耷拉着脑袋啃地上的枯草。
这驴咋卖她蹲下身,伸手轻轻摸了摸小驴的耳朵。小驴抬起头,眼睛里蒙着层浑浊的翳,却在她掌心蹭了蹭。
卖驴的老汉嗑着瓜子摆摆手:瞎眼货,白送没人要。他斜睨着林晚秋的粗布衣裳,你要真想要,给五毛钱牵走。
周承野正要开口,林晚秋却已经掏出钱袋。硬币落在老汉掌心时,小驴突然打了个响鼻,温热的呼吸扑在她手背上。她解开腰间的粗布腰带,系在驴脖子上权当缰绳,转头对丈夫笑:就叫它‘破晓’吧,以后咱每天都赶在太阳前头干活。
回家的路上,小破晓走得很慢,林晚秋就牵着它一步一步走。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她忽然看见路边有株野菊花,在寒风中倔强地开着。她摘下来插在驴耳朵上,转头对周承野说:等开春,咱在后院种满向日葵,金灿灿的,比城里的霓虹灯还好看。
男人看着她发梢上的霜花,突然伸手替她拂去。这是结婚三年来,他第一次主动碰她。林晚秋抬头,看见丈夫耳尖红得像天边的朝霞,在晨光里碎成一片温柔的云。
七、土地誓言
后山的荒地结着薄冰,林晚秋挥动锄头时,震得虎口发麻。周承野抢过锄头:你歇着,我来。男人的棉裤膝盖处磨得发亮,每一次挥锄都能带起一块冻土,砸在枯草上发出沉闷的响。
小破晓拴在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上,正在啃她昨天摘的野胡萝卜。林晚秋摸出怀里的红薯干,掰成小块喂它。驴嘴蹭过她掌心时,她忽然想起前世在动物园看见的矮脚马,饲养员说它们最爱吃胡萝卜。
承野,等攒够钱,咱给破晓搭个砖棚。她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再买个铁食槽,冬天给它煮热乎的麦麸子吃。
男人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脸,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衣领:等咱收了第一茬高粱,就去镇上买青砖。他忽然伸手指向远处的山梁,你看,那片松树林后头,开春能种点豆角黄瓜,小宝爱吃甜丝丝的瓜。
林晚秋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晨光正一点点漫过山头,给枯黄的草地镀上一层金边。她忽然想起原主日记里的最后一页,那行被泪水洇开的字:我本不该困在这山沟里。
可此刻,她却觉得脚下的土地从未如此坚实。小破晓突然昂起头,发出一声清亮的驴叫,惊飞了树梢的麻雀。林晚秋弯腰捡起一块土坷垃,放在鼻尖轻嗅——那是混合着霜气和草根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
明年中秋,咱在后院摆张桌子。她抓起一把冻土,任细碎的土粒从指缝间滑落,煮一锅毛豆,炒盘花生,再蒸几个白生生的馒头。小宝坐在门槛上啃鸡腿,破晓在棚里嚼干草,月光洒在咱新砌的砖墙上……
周承野忽然放下锄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已经冻硬的高粱饼,中间夹着点野兔肉——那是他早上舍不得吃完的午饭。你尝尝。男人耳尖通红,今天的饼,比昨天的软和些。
林晚秋接过饼,咬下第一口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生产队的钟声。那声音穿过晨雾,像一把温柔的锤子,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她抬头看天,云层正在裂开一道缝,第一缕阳光正跌跌撞撞地扑进山沟,落在她握着饼的手上,落在周承野汗湿的肩膀上,落在小破晓毛茸茸的耳朵上。
这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