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每片落叶都是大地的指纹。
第一章
雷火淬魂
祠堂的梁柱在雪光中泛着冷青,十三岁的天长蜷在供桌下,数着麻绳串起的铜钱。
二百七十枚铜板被分成九串——这是父亲被拉壮丁前留下的三块银元换的,够抓三副治肺痨的草药。
母亲咳血的帕子就压在供桌下的《山林簿》上,泛黄的纸页浸着铁锈般的腥气。
小畜生!敢偷老子的杉木
保长的刀尖挑开粗麻门帘时,铜钱串应声崩裂。那些沾染体温的铜板滚进砖缝,其中一枚卡在惜木二字的刻痕里——那是天长父亲生前刻在房梁上的字。
保长腰间的雷击木晃过烛光,焦黑的断面上金丝纹路流转,能换三斗米的宝贝刺痛了少年的眼。
母亲扑跪在雪地里哀求,单薄的夹袄渗出血渍。天长突然抓起供桌上的香炉,将香灰扬向保长双眼。
混乱中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积雪压断木料的脆响混着保长的咒骂,在祠堂炸开惊雷般的轰鸣。
跑!母亲将他推进供桌下的暗格。
最后一瞥里,他看见母亲的白骨簪刺向保长咽喉,看见断裂的房梁上惜木二字迸出火星。
那些飞溅的木屑像父亲打铁时的铁花,落进铜钱堆里滋滋作响。
三天后,生产队长在废墟里扒出昏迷的天长。少年攥着半截雷击木,指缝里嵌满铜钱绿锈。
焦黑的《山林簿》残页贴在他胸口,墨迹竟未被火舌舔去——丙子年谷雨,鹰嘴崖生雷击木一株,状若游龙,当奉山神。
让这崽子看荒。队长的烟杆敲了敲雷击木。
祠堂废墟外炸开哄笑:黄毛小子镇得住山怕是监守自盗的主!
天长把雷击木碎片按进掌心,血珠渗进焦黑的木纹。
那些讥笑的人不会知道,当夜他在母亲坟前埋下九枚铜钱时,听见了地底根须蠕动的声音。
第一场春雨来得猝不及防。
1951年谷雨夜,十七岁的天长蹲在茅草棚里听雨。
竹篾编的护心镜贴着他单薄的胸膛,镜面嵌着雷击木碎片——这是他用三只野兔跟铁匠换的。
雨点击打芭蕉叶的节奏突然紊乱,第三声炸雷劈开天际时,他抓起铜铃冲进了雨幕。
百年香樟在闪电中显出妖异的青白色,被雷火劈开的树干正往下淌树脂。
天长将铜钱串抛向树顶,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栖息的寒鸦。
三个黑影从树后闪出,斧刃砍进腐朽的树瘤,飞溅的木刺扎进盗贼眼眶。
山神收人了!天长模仿着保长当年的吼声。
盗贼首领的柴刀劈来时,他顺势滚进树洞。雷击木护心镜擦过树壁,迸出的火星点燃了沉积的松脂。
烈焰顺着树脂沟壑游走,将香樟树化作巨大的火炬。
盗贼的惨叫混着焦糊味传来时,天长正用牙齿撕开衣襟——那上面用松针蘸血画着防火道地图。
黎明时分,村民们看见少年拖着盗贼走出灰烬。焦黑的香樟树桩上,新刻的雷警二字正在渗血——那是天长用盗贼的柴刀刻的。
生产队长盯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掌,终于把铜铃钥匙串拍在桌上:往后南山十二峰,交给你了。
真正的淬炼始于那个雪夜。
1953年小寒,看荒第三年的天长在鹰嘴崖巡山。
雪粒如刀,割得他睁不开眼,却割不断风中飘来的婴儿啼哭。
他在石缝里找到个青紫的弃婴,裹婴的棉布上绣着保长家的族徽。
山神庙的残垣下,天长嚼碎虎杖根喂进婴儿嘴里。供桌上的山神像早被砸碎,只剩半张石雕的脸悬在梁上。
当他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