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菜帮子。王婶数着裤兜里的零钱,三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在掌心发烫——这是她今天在餐馆洗碗的工钱,手指泡得发白,指甲缝里还卡着米粒。
大山,明天我去菜市场看看,说不定能捡些菜帮子。她说话时,小花正趴在缝纫机改的桌子上写作业,铅笔尖在练习本上沙沙响。李大山没吭声,盯着自己掌心的血泡——今天在建筑工地搬砖,木跳板打滑,整摞青砖砸在手上,包工头只扔来块破布:耽误了工期,扣你半天钱。
天没亮透,工地上的搅拌机就开始轰鸣。李大山往安全帽里垫了层报纸,这样能稍微挡住钢筋上的露水。他扛着钢管走过脚手架时,听见几个本地工人闲聊:那老李家闺女,考上重点中学了,学费一年八千呢。八千块,够买老家三亩地的青苗。他咽了口唾沫,加快脚步,肩膀上的钢管压得肩胛骨生疼,却让他想起小明说想学英语,说电视里的外国人说话像唱山歌。
深秋的傍晚,王婶在餐馆后巷摔了一跤。装潲水的桶滚出老远,她顾不上膝盖的疼,先捡起掉在地上的塑料袋——里面是客人吃剩的半块红烧肉,给孩子们加餐的。回到家,小花捧着肉碗掉眼泪:娘,你手上的伤比我的算术本还红。王婶笑出满脸褶子:傻丫头,娘这是戴了副红镯子。
初雪降临那天,李大山在搬运公司值夜班。仓库的铁皮门漏风,他把工作服裹紧些,看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消散。手机在裤兜震动,是王婶发来的照片:小明和小花在台灯下写作业,缝纫机上摆着半碗白菜豆腐汤,蒸汽模糊了镜头。他摸了摸藏在鞋垫下的存折,上面的数字刚过五位数,离学校的学费还差三千。
家长会那天,王婶借了餐馆老板娘的黑皮鞋。鞋跟太高,她在教室门口摔了一跤,引来看热闹的目光。但当老师举起小明的满分试卷,当小花的作文《我的梦想》被念出声,那些目光里的轻视慢慢变成惊讶。我想当老师,这样就能教更多像我一样的孩子写字。小花的声音像春天的溪水,清凌凌的,流过李大山心里结的冰。
跨年的鞭炮声在城中村炸响时,李大山一家围坐在电炉前。王婶煮了锅杂菜面,面条里埋着两颗鸡蛋——是她攒了半个月的。小明突然从书包里掏出张奖状,学习标兵四个金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大山接过奖状时,指尖触到孩子手背上的冻疮,那是冬天在自来水龙头前洗校服时冻的。他鼻子发酸,却听见小花说:等我考上大学,就给爹娘买台洗衣机,不用再用手搓衣服。
窗外的月亮很圆,比山里的月亮大得多,却没有故乡的星星多。李大山看着孩子们趴在作业本上的背影,看王婶在缝纫机前补他磨破的工装裤,突然觉得,这十四平米的小屋,装满了比星星还亮的希望。工地上的安全帽还挂在门后,搬运公司的工牌还别在胸前,可他知道,每一滴汗水落进城市的土地,都是在给孩子们的未来浇水。
3
城乡差异,生活重压——高昂成本与生存挑战
立春后的雨带着寒意,李大山蹲在工地门口啃馒头,看手机里的短信:房租又涨了,从八百涨到九百五。馒头卡在喉咙里,他想起上个月王婶在餐馆晕倒——连续三天只吃馒头就咸菜,低血糖犯了。老板娘骂骂咧咧地扣了她两天工钱,却不知道她省下的饭菜,都装在保温桶里给了上学的孩子。
大山,你家娃该报补习班了吧同村的老张蹲在旁边抽旱烟,烟灰落在磨破的袖口上。他儿子在城里读职校,每年光学费就要一万二。李大山没吭声,摸了摸口袋里的传单:英语补习班,一对一辅导,一小时两百块。小明的英语成绩总在及格线徘徊,老师说口音太重,得找专业老师纠音。可两百块,够买两袋面粉,够交三个月的水电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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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傍晚,小花发起了高烧。王婶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