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为组织内老同志的陈岩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他与佳月相识也更早一些……
那年深秋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撞在玻璃窗上,陈岩挟着公文包踏进小洋楼时,正撞见郑元哲握着沈佳月的手扣动扳机。
枪口硝烟与旗袍上的茉莉香粉纠缠着,在阳光里织成细密的网。
表妹夫好兴致。陈岩摘下礼帽,露出额角压痕,中央社说共军要打过来了,警备司令部倒还风花雪月。
data-faype=pay_tag>
沈佳月抽回手时扯松了珍珠纽扣,郑元哲瞥见她脸上一丝红晕。他转身斟了杯威士忌推过去:表哥从南京来,总不会专程看闺房之乐。
三人钻进书房,郑元哲关上门拉紧窗帘,沈佳月打开留声机。陈岩从怀表夹层取出微缩胶卷:需要四十辆道奇卡车的盘尼西林,走青帮码头的水路。威士忌冰块撞出细碎声响,还有件事,跟41军共同守备Z城的85军张司令不是老蒋的嫡系,组织上打算派同志过去做工作,你们这边要配合。
暮色漫进客厅时,留声机正唱着《长生殿》。
陈岩该走了,起身之前,他突然用烟头烫穿乐谱,用焦痕盖住了策反路线图。
你们该要个孩子了。烟灰落进威士忌杯,寻常夫妻该有的,你们不能少。
水晶吊灯突然爆了颗灯泡,灯光暗下去一分。沈佳月慢慢起身,却没有接话,而是转向郑元哲笑道:我们一起送送表哥。
那夜沈佳月熄灯时,月光正舔舐她旗袍立领的蕾丝边。郑元哲按住她伸过来解他领扣的手:不必……
是组织上的安排,也是工作需要。她仰起的脖颈像天鹅引吭,你实在不必太介怀。
平静的语气之下,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忽然想起新婚夜那本《浮生六记》,书页间反复摩挲的印记,那是她实实在在反复读过的书。她向往的婚姻,应该不是这样子。
怀表齿轮声里,她的体温透过法兰绒睡袍传来。
等天亮……郑元哲抓着的她肩头,将她轻轻拉开,手掌却舍不得离开那柔弱的触感,等真正的天亮。
信纸最终折成六边形塞进牛皮信封,火漆封印时溢出琥珀色的松香。
窗外玉兰树突然抖落几片花瓣,像极了那年沈佳月肩头滑落的睡衣——雪白的蕾丝逶迤在柚木地板上,宛如冬眠的白蛇。
4、
一声惊雷撕开弄堂里阴沉沉的寂静。
沈佳月指尖一颤。她在报纸上看到一张照片,额头突然渗出冷汗。
1950年3月《解放日报》头版,某部苏维埃代表团合影里,一张熟悉的面孔刺得她眼眶发疼。
原来,他在这里。
沈佳月的目光迅速浏览那一篇新闻,将所有线索都默默记在心里。
等天亮,等真正的天亮……他的话犹在耳边。
天还没有全亮,战斗还在继续。沈佳月合上报纸,望向窗外,雨也没有真正下起来。她抬手看了看腕表,下午三点半,那人应该快来了。
将报纸折好塞进藤编书箱,从墙上取下网球拍,来到隔壁轻轻叩响房门:三小姐,外面没下雨,不是说想打一会儿网球吗
门里传出少女开朗的声音:马上来。接着是一阵慌乱的砰砰声吗,应该又是撞倒了什么。
沈佳月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如今,她不再是沈佳月,而是上海巨商周家的家庭教师苏心兰。
1948年冬,沈佳月本已随大部队转进解放区。全国解放在即,华野东野正在秘密准备渡江。上海,这座中国真正的经济首都,即将迎来光明。
但敌人又怎会甘心失败组织得悉,敌人准备在上海遗留大量特务搞破坏,急需派遣适宜的同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