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菩提珠。登基第十年,极北冰原裂开的地缝中涌出温泉,牧童说在水雾里见到两个对弈的人影。
青铜棋盘嵌在冰层深处,裴昭踏碎十二道机关,终于看清石台上凝固的残局——黑子是巫族神骨雕琢的玄鸟,白子竟是当年崩散的菩提珠。当她拾起最后一枚白子时,冰棺中突然传来萧景珩的叹息:你总是舍不得让棋。
温泉雾气幻化成镜,映出三千小世界的倒影。裴昭看见某个时空里自己仍是镇北侯府的小娘子,萧景珩扮作游方郎中叩响朱门;又见另一世黄沙中玄甲将军摘下头盔,露出与裴琰相同的金瞳。
烛龙睁目,可窥轮回。熟悉的气息裹住她的后背,有人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但昭昭,你该醒了。
怀中菩提珠突然灼如炭火,裴昭在刺痛中望见惊蛰殿的蟠龙柱。贴身女官正焦急地举着药盏,案头奏折堆里埋着半块冰晶。原来七星连珠夜后的种种,皆是她在萧景珩心口取出冰晶时陷入的千年幻境。
陛下昏迷三日了。女官哭着捧来铜镜,您看这额间印记...
裴昭抚上眉心跳动的金纹,那里分明是烛龙逆鳞的形状。更漏声里,她忽然笑出声,扯断九旒冕砸向殿门。玉石迸裂声中,极北之地传来龙吟,有人踏着碎雪推开宫门,青衣沾着昆仑霜。
漠北鹰骑统帅裴琰,参见陛下。来人单膝跪地抬头,眸中金芒如朝阳破晓,臣来接舍妹回家。
裴昭赤足奔下玉阶,袖中抖落十二枚染血的菩提珠。珠子滚过鎏金砖的瞬间,钦天监的星盘突然炸裂,二十年前没入她心口的狼牙吊坠正泛出温热。
宫墙外,三千铁甲举起火把,每个人铠甲都嵌着双生图腾。火光蜿蜒成通往漠北的血脉,而路的尽头,有人披着雪狼裘倚在烛龙角边,指尖转着半块冰晶。
番外·长生烛
我抚过冰棺上第九重咒文时,烛龙逆鳞正在掌心发烫。登基第三年,钦天监地宫挖出的青铜匣里,静静躺着我的笔迹:
景珩,若见此信,说明这次轮回又失败了。
信纸边缘绘着双生图腾,墨迹里混着冰晶碎屑。我突然记起这不是第一次抚摸这具冰棺——每世帝王寝殿的暗道里,都摆着同样的玄铁冰棺,棺内躺着不同面容的萧景珩。
地动山摇的轰鸣中,我持剑劈开皇陵最后一道封石。青铜祭台上捆着十二具尸身,每具都戴着与我一模一样的凤凰金面。最中央的琉璃盏内,浮着半枚带牙印的狼牙——那分明是我七岁换牙时咬缺的痕迹。
欢迎回家,昭昭。陆怀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竟是从我袖中玉珏里化形而出,这是第一千四百次七星连珠夜,你终于学会自己走进祭坛了。
烛火突然暴涨,照亮祭台背后的千面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装扮的我:有及笄少女被铁链穿透琵琶骨,有白发女帝抱着骷髅上朝,更多镜面里的我正将匕首刺入萧景珩心口。
你以为逆转阴阳是新生陆怀卿的幻影抚过铜镜,不过是把砧板上的鱼翻了个面。
我折断玉珏刺入心口,剧痛中看清了真相:根本没有巫族灭门,没有镇北侯府。我是皇帝用烛龙逆鳞捏造的人傀,萧景珩是困在时间囚笼里的祭品。每世轮回都是重复的献祭,只为让真正的皇帝通过我们的眼睛,窥探长生之术。
该醒了。有人握住我持剑的手。冰棺中的萧景珩睁着金瞳,将我沾血的指尖按在他心口。那些轮回中消散的记忆突然复苏——最初的最初,是他将烛龙逆鳞塞进人傀心口,给了我跳出轮回的契机。
七星光芒穿透地宫时,我捏碎了凤凰纹玉珏。这一次,终于看清铜镜外的世界:白发帝王在星盘前癫狂大笑,他身后跪着的漠北鹰骑全都长着我的脸。而真正的萧景珩被铁链锁在虚空,正用最后的神魂为我重塑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