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钢琴家的双重体温
我指尖刚触到斯坦威琴键的降
E
调,腕骨突然被人扣住。
陆沉的手掌覆上来,带着松节油的冷香.
他总在调琴弦前用酒精擦手,指腹的硬茧蹭过我静脉,像琴槌敲在钢弦上的震颤。
手腕再抬两厘米。
他的拇指碾过我指腹的茧,那是连续三个月每天练八小时《鬼火》磨出的,
这个弧度,和你大四在金色大厅弹错的第三小节一模一样。
玻璃门被推开时,穿堂风卷进雪松混着烟味。
我脊背绷紧,指尖在琴键上压出个泛白的印子。
这种混合气息只属于周延,带着他大二时总在琴房外抽的骆驼牌味道。
比记忆里淡了,像被钢琴漆水浸掉了辛辣前调。
他站在光影交界处,手里转着支磨砂钢笔。
笔帽上的烫金字褪成浅痕。
那是我毕业时刻的
周延,此刻正被落地灯照出细碎光斑。
苏老师,浙音的教授在等您。
陆沉的指尖划过我脊椎,隔着薄针织衫,指腹的温度比琴键高两度。
我转身时,羊绒围巾的穗子扫过他白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菱形疤
。
2019
年冬夜,他替我搬那架三手立式钢琴时,踏板支架砸出来的。
周延的目光正落在疤上,钢笔尖在指间顿了顿,像漏了半拍的休止符。
他走近时,我看见他虎口有道新伤,结痂的边缘泛着粉。
和我右手小指根的旧疤位置一模一样。
那年他教我握琴槌,说
要像抓住蝴蝶翅膀般用力,结果两人同时被木刺扎穿。
这个音程。
他忽然开口,笔尖轻点中央
C
键,那里有处极浅的凹痕,
和你在我宿舍弹《月光》第一乐章时,右手小指下落的角度分毫不差。
声音低下来,像钢琴踏板踩到底的闷响,当时你穿我的白衬衫,袖口长过指尖三厘米。
陆沉递来的暖手宝挡住视线。
硅胶表面的水珠滴在围巾起球处,我接过时,指尖无意识蹭过周延的钢笔帽。
磨砂质感里混着细痕,是四年来他转笔时指甲留下的。
这种触感突然激活记忆:
2020
年梅雨季,他趴在琴房地板上帮我改谱。
钢笔尖在五线谱上洇开墨点,说
苏瓷的降
E
调,该带着冰美式的涩。
这位是
陆沉的手臂环住我腰,掌心按在尾椎骨的淡红压痕上。
那是连续练琴十小时才会出现的印记。
周延伸手时,我注意到他无名指根部的茧比以前浅了,大概是不再帮人调律的缘故:
周延,苏瓷本科时的社会实践搭档。
他刻意避开
陪练
二字,握手时拇指碾过我手腕内侧的青斑。
那是他当年纠正我落键姿势时,指尖长期按压留下的色素沉淀。
暖手宝的热度渗进腰际,我听见周延钢笔帽扣合的
咔嗒。
陆沉的指腹还在摩挲尾椎骨,像在数黑白键的数量。
周延的视线正落在我指尖的创可贴
,今早调琴弦时被
A
弦割的,和他虎口的新伤形成镜像。
落地灯的光突然晃了晃,他的影子投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