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发击碎,某块碎片划过我掌心。当血珠滴到嫁衣的并蒂莲上时,金线绣纹突然开始蠕动,莲芯钻出只生锈的同心锁——正是母亲失踪那天,我亲眼见她埋进石榴树下的那把。
井水突然沸腾,无数泡胀的女尸从井口爬出。她们都穿着猩红嫁衣的后襟,裸露的脊骨上钉着刻有生辰八字的桃木钉。最前面那具女尸的翡翠耳坠,与奶奶葬礼前突然消失的那对完全吻合。
婴尸的脐带猛然勒住我脖颈,将我拖向井口。在即将坠入血水的刹那,我摸到怀里那半块猪笼篾片,发狠刺向槐树根部的树瘤。树瘤爆开的瞬间,井底传来太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嚎,整个祠堂的牌位纷纷炸裂。
八盏人皮灯笼突然同时燃起,火光中浮现出历代新娘被活葬的场景。当第九盏灯笼在我头顶亮起时,月光恰好穿透嫁衣上的并蒂莲,在地面映出北斗七星的阴影——正是太爷爷尸斑的排列形状。
供桌下的暗格弹开半卷族谱,发黄的纸页上用胎血写着:鲁班厌胜,九阴借命,唯断血嗣,可破轮回。祠堂梁柱突然浮现出暗红色掌印,那分明是我六岁跌落古井那晚,在井壁摸到的同款血手印。
槐树枝条突然全部软化,变成粘稠的黑发缠住我的脚。井底浮起具檀木棺材,透过裂缝能看到里面并排躺着两具尸首——穿中山装的太爷爷,以及戴着母亲银镯的年轻女尸。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指甲缝里嵌着和我相同的红绳碎屑。
棺材盖被血水顶开的刹那,我腕间的红绳突然寸寸断裂。那些发黑的绳结落进井里,竟变成游动的赤链蛇,顺着太爷爷尸体的七窍钻进去。檀木棺底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暗格里滚出个包着锦缎的物件——是母亲失踪前每晚抱在怀里的铜胎掐丝珐琅梳妆匣。
井壁浮现出蝌蚪状的苗文,被我的血染过后显现出汉译:以父弑妻,九世承业,剖腹见月,轮回可解。槐树枝条突然发疯似的抽打祠堂窗棂,每根枝条末端都挂着个铃铛,正是奶奶出殡时撒在路上的引魂铃。
我扑向梳妆匣的手指被铜锁刺破,血滴在鸾凤和鸣的图案上,匣子弹开时喷出股腥甜的雾气。褪色的红绸布里裹着九枚银针,每根针尾都坠着颗米粒大小的头骨,其中一枚还沾着我儿时换乳牙的血渍。
棺材里的母亲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祠堂房梁的横截面——那根本不是木头,而是九具交叠的少女骸骨,天灵盖上都钉着刻有生辰的桃木钉。她的腹腔传来胎动声,腐烂的子宫里伸出只青灰色小手,攥着把我再熟悉不过的幼儿园名牌。
古井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唢呐声,水面浮现出完整的送嫁队伍。纸扎人抬着的花轿帘幕掀开,十八岁的奶奶穿着那件猩红嫁衣,盖头下滴落的不是泪珠而是尸蟞。她朝我伸出缠着红绳的手,腕间银镯正是我昨夜在槐树根下挖到的那只。
当第九只尸蟞钻进我鼻孔时,祠堂地面裂开道缝隙。腐朽的棺木碎渣中,我看见自己三岁时的棉袄碎片,上面沾着本该在车祸中焚毁的《鲁班厌胜术》残页。泛黄的纸页自动翻到第九页,图示正是我此刻被钉在骸骨横梁的姿势,批注写着:亥时血亲,魂归天地,九世怨结,烟消云散。
槐树根突然全部枯死,树心流出漆黑的脓血。脓血汇成个模糊的八卦阵,阵眼赫然是我六岁掉进井里时丢失的虎头鞋。当鞋尖指向祠堂供桌时,八盏人皮灯笼齐齐坠地,燃烧的火焰里传出八声释然的叹息。母亲腹中的鬼胎突然发出啼哭,那声音与我床头录音机里珍藏的、母亲最后的曲完全重合。
井水开始极速退去,露出底部锈迹斑斑的青铜棺椁。棺盖上用朱砂画着道裂开的符咒,缝隙里嵌着枚带血的乳牙——正是我当年亲手埋在石榴树下的那颗。当月光第九次扫过裂符时,整个老宅开始坍塌,所有怨气化作红雾涌向古井深处。最后消失的是太奶奶的叹息,混着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