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加拉风光-1
怀着情人的形象,毫不焦急地在风雨中行走。没有人能够在心里记住任何面貌,不论它多美,在这样的一场风雨里,光是不让沙子进入眼里,就够他忙的了!……毗湿奴派诗人有声有色地歌唱拉达如何在风雨之夜去赴和克里希纳约定的幽会。我不知道他们曾否停下来想一想,当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很容易设想到,她的头发是那样地零乱,还有她的那些涂泽妆饰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她遍身泥污地跑到那凉亭上的时候,她一定难看极了!
但当我们读着毗湿奴派诗歌的时候,我们从不想到这些。
在我们心头的画面上,我们只看到一幅一个美丽的女子,被她的绝世无双的英俊的情人所吸引,做梦似地在雨季沉黑的风雨之夜,不顾一切地,穿过开满繁花的醉花树底,来到株木拿河边的图画。她系起脚镯怕它作响;她披上深蓝的斗篷怕被人看见;但是她没有打着伞来防雨淋,也没有带着灯怕她跌倒!
有用的东西真是可怜,在实际生活上虽然那么重要,而在诗歌里却是那样地被忽视!但是诗歌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我们从和它的连系上甩开,它将永远和我们在一起;甚至于这样,我们听说,文明进步的时候,消灭的将会是诗歌,但是它的特征将一个一个地不断被提了出来,作为改良鞋子和雨伞之用。
一八九二年,杰斯塔月十六日这里没有教堂塔顶的钟声,附近也没有居民,鸟儿一停止了歌唱,绝对的寂静就和夜晚一齐来到。在这里,初夜和深夜没有多大差别。在加尔各答,不眠之夜像一条黑暗的缓流的大河;在你仰卧在床上的时候,能够数出它流过的种种声音。
但是在这里,夜晚像一个阔大静止的湖水,安稳地睡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当我昨夜辗转反侧的时候,我感到我像包围在浓厚的止水里一样。
今早我比平常起晏了一点,下楼到我屋子里去,背倚在靠垫上,叠膝而坐。这样,胸前放一块石板,我开始在晨风和鸟声的伴奏下写诗。我进行的很顺利——微笑在我的唇边浮泛,我的眼睛半闭着,我的头随着韵律摇晃,我哼着的东西,渐渐成形——当邮差来到的时候。
我收到一封信,最近一期的《实践》杂志,一本《一元论者》,和几张校样。我读了信,浏览了未裁开书页的《实践》杂志,然后又回去点头哼哼着写我的诗,我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一直把诗写完。
我不知道为什么写着一页一页的散文,也没有给我以写一首诗那么大的快乐。一个人的种种感情,在诗歌上能以应用完美的形式,就仿佛能用指头拈起来似的;但是散文就像满口袋的松散的东西,又沉重又苯大,不能随便地提得起来的。
如果我能一天写一首诗,我的生命将在一种喜乐中度过;虽然我侍弄诗歌已经有几个年头,但它还没有被我驯服起来,还不是那种可以让我随时套上笼头的飞马!艺术的快乐,就在于当幻想愿意的时候,有个长空万里飞行的自由;那时节,即使在回到世界监狱里面之后,回响和欢情还会在耳边和心头缭绕着。
短诗不断地不招自来,这样就妨碍我把剧本写下去,若不因为这缘故,我大可以把叩我心门的一些思想,放进两三个剧本里去。我恐怕必须等到寒冷的冬天,除了《齐德拉》以外,我的所有的剧本都是在冬天写成的。在那个季节,抒情的意味容易变冷,人就有工夫去写剧本。一八九二年五月三十一日现在还不到五点钟,天色已经黎明了。清爽的微风吹着,园里一切的鸟都醒起来开始歌唱。杜鹃鸟像发了狂似的。很难了解它为什么不倦不停地叫。这决不是为招待我们,也不是为分散苦恋的情人的心思——它一定有它自己的目的。但是,够可怜的,这个目的仿佛永远不能达到。而它并没有灰心。它的咕咕——咕咕——直叫下去,不时还放出绝顶热烈的颤音。这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