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汤福生心一横,推门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说不清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一个穿着白大褂(但褂子早已看不出本色,油乎乎的)的矮胖男人坐在桌子后面,旁边地上放着几个玻璃瓶子和一堆棉花。刚才进来的那两个干瘦男人已经不见了。
矮胖男人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汤福生:干啥的
汤福生喉咙有点发干,他舔了舔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听说……这里……能帮点忙
矮胖男人哼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破椅子:坐。胳膊伸出来。
汤福生依言坐下,紧张地卷起袖子,露出黝黑结实的小臂。矮胖男人拿起一根粗糙的橡皮管勒紧他的上臂,又用一块脏兮兮的棉花蘸了点不知道什么液体,在他肘弯处胡乱擦了两下。接着,他拿起一根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的粗针头。
汤福生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想缩手,但还是忍住了。他偏过头,不敢看。一阵刺痛传来,他闷哼一声,感觉一股热流从胳膊里往外涌。他偷偷瞟了一眼,看到自己的血顺着管子流进一个玻璃瓶里,那颜色红得刺眼。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血液流入瓶子的细微声响。汤福生觉得有点头晕,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紧紧攥着另一只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不知过了多久,矮胖男人拔出针头,随手丢给他一团棉花:按住。
然后从抽屉里数出一沓皱巴巴的票子,数了两遍,递给汤福生。
汤福生接过钱,手指有些颤抖。他仔细数了数,不多不少,三十块。他把钱紧紧攥在手心,手心里全是汗。
行了,走吧。
矮胖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
汤福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感觉腿有点软。他用棉花紧紧按着针眼,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小院。重新回到阳光下,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头还是晕,他扶着墙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些。
他把那三十块钱小心地塞进最贴身的口袋里,又摸了摸怀里的两个窝头,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又像是多了点沉甸甸的东西。他不敢多留,辨明方向,朝着回村的路匆匆走去。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漫长了许多。
第6章:艰难的筹措
又去了两次县城。
每次回来,汤福生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脚步也虚浮几分。向卫红看在眼里,只当他是为了那个便宜犁铧来回奔波累的,炖野菜糊糊的时候,会偷偷多放一点点盐。
犁铧还没看着合适的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没呢。
汤福生含糊应着,埋头喝糊糊,不敢看她的眼睛。口袋里贴身藏着的、用汗浸透的手帕包着的三沓票子,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口。九十块,还差四十,更别提那比钱还难弄的缝纫机票。
他藏着的那点棺材本,是当年他娘临终前塞给他的一点银元,被他换成钱,死死地压在炕头最里面的砖头底下,轻易不动。那是他的底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念想和安全感。
这天,汤福生揣着两个自家鸡刚下的蛋,又去了趟村部,想找供销社的负责人莫德明探探口风。
莫德明正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戴着眼镜,慢悠悠地喝着搪瓷缸子里的热茶。屋里生着炉子,暖烘烘的。
莫主任。
汤福生搓着手,脸上挤出一点笑容。
莫德明抬起眼皮,透过镜片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有事
就是……想问问,这缝纫机票……
汤福生把那两个还带着鸡屎印的鸡蛋往前递了递,家里……这不是卫红有了身子嘛,寻思着……
莫德明瞟了一眼那两个鸡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