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解脱。
时辰…
她低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到了…
药库后墙的阴影如同墨汁般浓稠,吞噬着一切。刺骨的寒风卷起地上的煤灰和枯叶,抽打在沈疏桐单薄的素白旗袍上。她像一抹游荡的孤魂,背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砖墙,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和无法抑制的闷咳。她死死捂住嘴,将涌上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有一丝暗红从指缝渗出,迅速被寒风吹散。
远处药库大门方向,人声鼎沸,哨声刺耳。日军士兵在探照灯下来回巡视,枪械碰撞声清晰可闻。卡车沉重的引擎还在轰鸣,一箱箱贴着军事特供封条的药品正被快速卸下,运往那如同钢铁巨兽般蹲伏着的巨大仓库。
她的目标,是仓库侧后方那个不起眼的、如同巨兽排泄口般的锅炉房入口。那里守卫相对薄弱,且有一条废弃的、布满铁锈的维修通道,可以避开正门森严的岗哨。
机会只有一次!趁着卸货的混乱!
沈疏桐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刺入肺腑。她猛地将身体重心放低,像一只贴着地面疾行的野猫,借着堆放在墙角的废弃木箱和油桶的掩护,朝着锅炉房入口的方向,无声而迅疾地冲了过去!
脚下是湿滑的煤渣和冰凌,几次踉跄,她都凭借惊人的意志力稳住了身形。肺部的灼痛和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开始模糊晃动。她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那是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来对抗眩晕。
近了!锅炉房那扇虚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就在眼前!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线和一股灼人的热浪,伴随着锅炉内部沉闷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隆隆声!
她如同泥鳅般滑入门内!浓重的煤烟味、铁锈味和蒸汽的灼热瞬间将她包裹!巨大的锅炉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在昏暗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热量。管道纵横交错,发出嘶嘶的蒸汽泄漏声。
就是这里!情报中标注的【气压阀】!位于锅炉主压力管道上方,一个巨大的、布满油污和锈迹的黄铜阀门!只要破坏它,引发锅炉超压爆炸,就能彻底摧毁这座堆满了日军救命药品的仓库!
沈疏桐背靠着滚烫的锅炉外壳,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败的风箱声。她颤抖着手,拉开贴身藏着的那个小小黑色手包,从内衬的暗袋里,极其小心地抽出最后两支用蜡封口的玻璃管——高爆炸药。冰冷的管壁在她汗湿的掌心微微打滑。
她撕开蜡封。粘稠、无色、带着微弱特殊刺激性气味的油状液体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带着灼热的温度猛地撞入她的脑海——
【七年前,浦口码头,昏暗的货仓。】
【年轻的父亲沈明舟,半跪在地上,粗糙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他指着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巴掌大的方块,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桐儿,看好了…这叫‘掌心雷’。引信要这样嵌进去…力道要轻,要稳…就像这样…
他握着她的小手,将那根细如发丝的铜线,极其精准地嵌入方块边缘预留的凹槽里。方块里包裹的,是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火药。】
【记住,火种引燃,不为毁坏,
父亲的目光穿过货仓的缝隙,望向外面沉沉的黑夜和江面上隐约的炮舰轮廓,眼神深邃,要为值得的人,值得的事…烧出一条生路。】
为值得的人…值得的事…
沈疏桐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手中那两支冰冷粘稠的高爆炸药上,又缓缓移向那个巨大的、决定着无数人生死的黄铜阀门。父亲的手温仿佛还残留在指尖,那低沉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