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铁窗二字的瞬间,她那只沾满污泥和血迹的手,极其隐蔽地一扬!那个卷得紧紧的、染血的纸卷,如同被风吹落的枯叶,精准地落进了老汉独轮车上那个散发着馊臭味的泔水桶里!
老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推着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地消失在杂乱的人群和堆积的货物阴影中。
信号发出!情报送出!
沈疏桐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瘫软下去,重重地靠在冰冷的麻袋上。眼前阵阵发黑,耳畔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的喘息。她看着老汉消失的方向,嘴角艰难地牵起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任务…完成了。希望…来得及。
一阵江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那张被她用来计算、此刻已完全被鲜血浸透、皱巴巴的纸页,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被风卷起。它像一只垂死的、染血的蝴蝶,在空中无力地翻飞了几下,最终,啪地一声,粘在了旁边一个废弃木箱湿漉漉的侧面。
暗红的血迹在粗糙的木纹上缓缓晕开,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金陵城西,宝源当铺。
高高的柜台后面,戴着瓜皮帽、鼻梁上架着玳瑁圆框眼镜的老掌柜,正就着昏暗的光线,用放大镜仔细端详着手心里的一枚戒指。戒指是男式的,白金指环,样式简洁,却透着一股冷硬的气息。戒面镶嵌着一颗不算很大,但切割完美、净度极高的蓝宝石,在昏暗中流转着幽深冷冽的光泽。
柜台前,顾承弈一身便服,但挺拔的身姿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戾气,依旧让这狭小当铺的空气凝滞。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便装却目光锐利的亲兵。
看清楚了顾承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老掌柜被这无形的威压慑得手一抖,连忙赔着笑:看…看清楚了,爷。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这蓝宝,这成色…南洋货,少见!
谁当的顾承弈追问,眼神锐利如刀。
呃…这个…老掌柜有些犹豫,对上顾承弈冰冷的目光,立刻一个激灵,回爷的话,就…就在前天下午,一个…一个裹着头巾的年轻妇人,看着…看着像是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姨娘,病恹恹的,气色很不好…说话都喘…她当的,死当。
死当顾承弈的眉头锁得更紧。
是…是死当。要价不高,只要了…只要了三十块现大洋。老掌柜小心翼翼地回答。
顾承弈沉默着,伸出手。老掌柜立刻将戒指放在他摊开的掌心。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顾承弈的指尖缓缓摩挲着戒圈内侧。那里,用极其精细的技艺,刻着两行细如发丝的铭文。他看得懂。
【疏桐·自珍】
疏桐…自珍…
自珍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给她这枚戒指,是束缚,是标记,是提醒她记住自己的替身身份。而她当掉它,刻上自珍…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不需要他的标记,她要自己珍重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闷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愤怒被冒犯的耻辱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刺痛
他的目光落在老掌柜递过来的当票上。薄薄的一张纸,上面记录着日期、物品、金额,还有典当人那歪歪扭扭、显然刻意伪装的签名。而在当票背面的空白处,用极细的铅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似乎是典当人随手记下的东西:
【购盘尼西林
二十箱】
盘尼西林极其昂贵的西药,战时更是价比黄金的救命药!她一个被囚禁、病得快死的女人,要这么多盘尼西林做什么二十箱简直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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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弈捏着那枚冰冷的戒指和薄薄的当票,指